道:“你看,就是这个字。对了,你会说汉话,你还认识汉字不?” 马庆盯着那个字,摇摇头。 刘阿豹“嘿嘿”一声,道:“我也不识字。我连我名字里头的豹字,都不晓得咋个写咧,还是邵先生教我的。回头到了庆州,左右弩柄是要换了新的柘木,我就刻个豹字,多么威武,不像这个欢字,娘里娘气。” 邵清的目光,迅速下沉,沉向马庆搭在身侧的手掌。 手掌已经捏成了拳头。 邵清蹲下来,帮着刘阿豹规整弩件残片,一边温声道:“欢字有什么不好,十分吉利,听起来就像专给打了胜仗用的。” 他话音未落,忽听马庆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邵、刘二人皆是一愣,抬头望着他。 马庆瞥了瞥嘴,嘴边滑过的笑容有些古怪,说不上是炫耀,还是嘲讽,抑或是苦涩。 “你们莫忘了,我祖上是河西的唐人。家中阿爷,教过几句唐人的诗。” 邵清拂去讶异之色,笑道:“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你名中的庆字,也甚好。若与欢字在一处,更成佳音。” 刘阿豹凑趣道:“对着哩,欢庆,环庆,庆州的庆,哎,马庆,你和庆州还真是有缘。要俺说,你莫回西边了,入了咱们环庆军吧。” 马庆默然不语,又爬回军帐一角的阴影里。 话痨刘阿豹,嘻嘻笑着,对邵清道:“他有婆娘在西边,定是舍不得丢下。” 邵清未去搭刘阿豹的腔。 他看着马庆那光秃秃的头顶和乱蓬蓬的鬓发,心头汩汩地涌上怜惜悲悯之情。 马庆是汉人,又是西夏人。就像他邵清,是辽人,又是半个汉人。 数日后,天气回暖了些,采药的山民告诉宋军的斥候,山顶雪已化。 主将徐业于是号令全军拔营,趁着真正的寒潮到来前,尽快翻越雪山。 果然天意怜征人,恶劣的气候再未出现,归乡的宋军,很快就行进到了离庆州城只有不到百里的地界。 此处叫作胭脂城,乃当年汉唐丝绸之路上分叉往北去的商贸聚集点,虽历经数朝战火,依然挣扎成了一个大码头。 邵清所在的这支宋军得胜归来,又终于下到环庆路境内的平地上,全营将士,就好像战风斗浪后活下来的水手,自然,免不了要去胭脂城里寻欢作乐一番——毕竟,真的回到庆州,就要被家中婆娘管束了。 “邵哥哥,俺跟你借点钱。到了庆州领到赏赐,俺就还你。” 日头刚刚偏西,刘阿豹就拉着晒药回来的邵清央求。 邵清道:“你是去赌,还是去城中妓舍?” 刘阿豹倒不遮遮掩掩,直剌剌道:“俺也不知怎滴,忽然,特别想女人。” “你腹上还扎着桑皮,不甚便宜。” 邵清话音未落,一旁的马庆冷冷道:“是女人伺候他,又不是他伺候女人。” 刘阿豹实还是个童男子,闻言,更难起了美妙的遐想。 “邵哥哥,要不,你与我同去吧?” 这小子去鬼门关走过一遭,心思变得黠滑起来,突然想到,借啥银钱哪,直接将邵哥哥拖去同乐不就行了。 邵清无奈地笑笑,伸手入怀,掏出褡裢,整个地递给他:“一路买药,也不剩几个钱了,你拿去吧。”</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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