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内外,杀伐正酣,太子巷崔府后花园中五色土坛之上,“刘康孙”神色一僵,顿时身上那件宽大道袍嗤嗤连响,似被无形刀剑乱斩一般,化成了漫天碎布。
道袍斩碎,露出了“刘康孙”瘦骨嶙峋的身躯,躯干之上,不知何时已经满布伤痕。
那些伤痕被羊肠线胡乱缝合起来,上面贴着一张张的纸符。
不是道符。
一排排的天城体梵字,带着一股莫名神圣意味,墨色浓重,黑得像是凝固多时的血。
如果崔名府略通梵语,便会知道那些梵字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用不着他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崔国舅去补习梵文了,因为“刘康孙”身上每一个伤口都突然绽裂开,那些开裂的皮肤下面一片红软,不是肌肉,而是尖利的小白牙与舌头,那些伤口就是一张张的嘴,虔诚无比地唱诵道:
“唵阿谟伽尾卢左曩摩贺母捺罗摩尼钵纳摩入缚罗钵罗嚩多野吽!”
此是大日如来光明真言,此是诸佛菩萨根本咒心,此咒能令阿鼻地狱众生得光明净体,脱离地狱道中。
咒音起,五色土坛北方那一尊阎罗法相微微震动,足下饮血水牛“哞”地一声长嘶,周身菡萏如血,将腾未腾!
水牛背上,阎王法相双足一蜷一伸,双角如剑向天,五骷髅冠上,五只骷髅怪笑连连,头颅似牛魔,如恶蛟,巨口张开,向天狂吼。
只是不管阎王法相如何腾跃,却始终难以脱离五色土坛半步!
“刘康孙”望着那尊手持钺刀的阎王法相,手中握紧了龙首钺刀,四目相对,若有所悟。
他转过头来,却是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惊得崔名府不由得走上前去,叫一声:“刘先生,可有没有要紧?”
摆了摆手,“刘康孙”摇了摇头,传音道:“惭愧,惭愧,那许玄龄为了护持李师师,却是安排了好大一个阵仗,只凭帝释天与火天咒力,实在难以侵入对手阵势之中。若是我能将阎罗法王之力引动,倒是能一举破掉对方术法。只是阎罗法王降临人世,却要施主做一场大功德才好!”
崔名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哪有退路可走?只能咬着牙走上前来,应声道:“刘先生,要俺做什么功德?修庙、造像、抄经、斋僧,只要来得及,俺这就布置起来!”
“刘康孙”但笑不语,只是又朝地上吐出一口黑血,而后却向着他招了招手。
崔名府不知就里,向着“刘康孙”又走近一步。
就在此刻,“刘康孙”手中那柄龙首钺刀脱手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寒光动处,崔名府的头颅保持着他那带着七分急切、三分惊惶的神色,落在五色土坛之上。
颈部大动脉的血液,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化作一道瀑布,浇灌在阎魔法相之上。
阎魔法相像是极度欢悦地怒吼一声,足下水牛四蹄之间,多了一个精赤身子、哀嚎连连的恶鬼,正是崔名府本人。
手结期克印,龙首钺刀在之间旋转不定,“刘康孙”满面慈悲,静静说道:“崔国舅虽然贵妃的兄弟不能算正经国舅你问我,这阎王法相还却什么功德?自然是缺了你布施血肉的无畏功德。不知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初“刘康孙”告诉你,太子巷楚国公府乃是一块宝地,你就栽了屋主一个私铸铜钱的罪名。只为了这座宅子,死在你手上的人命便有十几条了吧?而要祈请阎曼德迦法王降圣,没有你这样的恶徒尸首叠成金刚座,如何安放法王之足?”
水牛四蹄之下,崔名府嚎叫连连,然而“刘康孙”根本懒得搭理他,只是点头道:“崔国舅,你如今有幸成为了承托法王双足的金刚座,从此你便永远托庇于法王足下,受法王庇佑,再不受六道轮回之苦,说起来,这算是多少修行人几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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