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清晨,灯市口街道上,两个年轻书生坐在一个小吃摊前。在这时候,书生是京师最受欢迎的群体,升斗小民无从确定食客里谁会是新科进士,谁是未来翰林,于任意一个书生招待都很殷勤,也愿意说话。这两个书生为人也和气,于是就更容易得到老板的好感。两人一边吃着米粥,一边问着前两天发生在这里的那起血案情景。
这个小吃摊老板不赶集,而是长期在这里经营与那班赶集的商贩不混一个圈子,彼此不是太熟悉,但那场打斗动静很大,他确实也看到了。见是书生询问,也乐于介绍:“那些人手脚快的很,不知道怎的,人就被砍翻了。本来咱这一有集,是有好多捕快衙役还有锦衣老爷护卫的,一般的贼人不敢来生事。可是那天实在是太快了些,众人只听到一二声喧哗,就见到人倒了,几个人撒腿就跑。衙差追不及,锦衣卫当时站的远,人都跑了才过来。听说是要去抓的,不过想抓也不同意,听说都是外地口音,想找人可费劲了。说起来还是洪武年间好啊,去哪都要路引,这外乡人进不了京,就不会来砍人了。”
一个年轻书生笑道,“若还是那时候的制度,您现在可开不起这摊子,不是在城外头种地,就是随时预备着去修黄河,再不就是到边塞上当夫子,给大军运送军粮。那时候可不兴这个折银代役。我们读书的什么时候都不怕,从洪武年我们就免税免赋役,想去哪就去哪。要说夸奖那年月,怎么也该是我们书生的事,不是普通百姓的事。”
掌柜也笑道:“还是你们读书人说的对,你们到什么时候都是过得好的,我们就不成了。劳碌命,不做没的吃。像是这回大比之年,您老只要得个前程,再来这里,小的就要给您磕头行礼了。”
两下打个哈哈,另一名书生道:“退思兄,你这样算不算微服私访?”
那名英俊书生看看他,“义仍兄,小弟现在还是白身,算不得微服更谈不到私访。连公都没有,又哪里谈的到私。当然,要说没点身份也不对,读书人,这三个字就是最大的身份。书生是不能被欺负的。我们身边的人被人砍了,殿试之前有人搅闹,官府却不闻不问。这口气如果咽下去,不就是说泼皮无赖可以欺负到我们书生头上了?我也知道破案没那么容易,那些衙役们也不都是饭桶,有些世袭捕快很有些家传手段,比起我们这些书生来,可能审贼问供的本事更高。再说我们外地人,人生地不熟,光指望问也很难查的清什么。不过我们读了这么久的书,若说离开捕快自己就什么都做不来,也未免太没用了。那种只会读书的书生也没法为国出力,即使功名有成,也历不了什么庶务,到地方上不是被胥吏拿捏,就是处处碰壁。”
这两名书生,自然是范进与汤显祖。自从会试张榜以后,汤显祖就在为范进奔走,努力向自己的朋友以及熟人解释范进的才华为人,努力证明着他的会元身份实质名归,不是暗箱操作的结果。
举子里才子很多,汤显祖的才气还不足以大到统帅群雄的地步,声望和才能都没这么搞,这种解释能不能发挥作用,或能发挥多少作用,连他自己都说不好。不过作为本科名落孙山的受害者,他的努力辩白,多少也能为范进挽回些形象。就范进而言,比起形象来,他更为在意的,是这份交情。
两人相识于长沙,一共也没盘桓多久,说交情如何深厚其实是谈不到的。只是出于戏剧的喜爱,有共同语言,算的上知己。肯为一个萍水相逢的知己如此奔波,亦可证明汤显祖足以称的上君子二字。
按说既然落榜,会试结束就该离开京师回乡,汤显祖滞留不去,一是准备看看殿试结果,究竟谁为状元谁为榜眼,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找范进。
会试之后他去了郑家几次,因为范进当时在保明寺里,所以两下没见到。在殿试之前,他为了不打搅范进复习也没上门,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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