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边提倡办食堂的本意,是因粮食紧张,供应不足,办起食堂可以减少浪费。可是,谁想到食堂开火后,社员们在这大跃进的年代,吃饭也来个大跃进。干部们有了食堂,成天到晚大吃二喝;全屯的男女老少只要一进食堂,就敞开肚皮吃;本来过了半辈子半饥半饱日子的人们,有这大食堂,谁不吃个痛快?上房的条桌上,东西厢房的餐厅里,连关尚文原来养兔子的兔子棚,都成了人们吃共产主义的场所。就这样,没吃上五天,把全屯一年的口粮吃光了,食堂开不了火,全屯人的共产主义也过完了,只好回家吃代食品。
佟飞燕一看这叫啥事儿啊?毁了自己的房子不算,连全年的口粮都吃没了,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便和于广太大吵大闹。
这下可惹下了大祸。食堂办不下去的原因都是佟飞燕破坏造成的。立刻给戴上了“破坏共产主义大食堂,反对大跃进”的坏分子的帽子,不但撤了妇女主任的职,还交给群众批判。虽然于广太连党员都不是,竟当众宣布开除佟飞燕党籍。
其实,佟飞燕是全屯妇女的主心骨,姐妹们都拥护她,谁听于广太瞎掰掰!可是,于广太因有人撑腰,狂妄已极,见妇女们不理他那一套,便亲自组织几个大男人,专门批斗她。这样一来,她可遭难了,丈夫又不在家,一岁的孩子只好交给二婶照看。白天被人看着干活,晚上又挨批斗,几天下来,已不成人形
听了二姐的叙述,关尚文泪如雨下,哭着叫道:“这还有天理吗?这新中国的天下,难道让一个无法无天的东西专人民的政吗?”
“别哭!别喊!你二姐死不了,他也把我咋的不了。”佟飞燕劝着关尚文,“这房子还是咱的。公社知道了这件事儿,把于广太训了一顿,让他马上把房子收拾好,还给关尚权,赶快放我回家。这不,把我放回来了,今晚你哥哥也回来,正好一起收拾房子。”
一场办大食堂的闹剧结束了,可给人们带来的灾难、留下的创伤,是难以抹去的。
关尚文放假几天来,一直忙着跟哥哥搬家,很少有时间看乡亲和同学。但从哥哥,二姐口中知道,不少屯里的年轻人背井离乡。有的去了黑龙江,有的去了内蒙,还有不少人不知去向。咱家不是他们当干部,二叔还在牢里,也与姥爷一起去北大荒了。总之,咱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都走了。旧社会的大逃荒队伍,在这五十年代末,被换上了新名词盲流。这盲流队伍仍在日益壮大。
是啊!顾名思义。这“盲流”一词,翻开词源难以找到。但它再准确不过了,即“盲目流动”
盲目流动,寻求生路,这是人类求生本能的原始再现。然而是什么促使解放不到十年的新中国,竟出现了可悲的盲流大军呢?关尚文想起了政治课上,政治老师的激昂讲课:“目前,严重的自然灾害已连续两年多,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无一处幸免,加上苏联翻脸不认人,撤走专家,撕毁合同,逼我们还债这天灾人祸,已经使我们新生的共和国,陷入极度的困难之中”可不是嘛!这天灾人祸,给我们国家带来的困难真是太大了。关尚文认真地思考着,从几天来回家吃的玉米骨头中提炼出来的淀粉,从豆秸中挤出的豆汁,深深的体会到吃粮之难了。
尽管关尚文由于吃淀粉而肚子胀得难受,大便干燥,浑身疼痛,但他默念着范仲淹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想:在这困难时期,身为一名共青团员,一个党在培养的中学生,可要为党分忧,为国家分忧啊!坚持读书,可千万不要加入盲流队伍啊!
“尚文那!想啥呢?帮我来扒榆树皮,你二姐好给咱做饭吃。”关尚权见弟弟在院里发呆,便喊道。哥哥正在墙外扒那棵百年榆树的皮,他那细高而健壮的身躯,如今更加消瘦了。
“哥哥,再这样扒下去,这榆树不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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