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眼中飞快过去的半年,对聂大郎而言,却像是过了几辈子一样。
买地买牛只是第一步,随之而来的是如何根据实际情况规划住房、暖棚、卧圈、草棚、巷道圈等建筑物,招多少人手,人均居住面积多少,每头牛占多大暖棚卧圈巷道圈。
再有布局要如何谋划,草棚离人的住房多远比较方便取草料,巷道圈要离路近一点还是离住房近一点,粪便怎么处理比较方便管理等等。
绞尽脑汁把建筑物规划好了,轮到草场的围栏了,是要全部用木头围一圈还是可以加点铁丝渔网之类的,怎样做能够又省钱又坚固,有经验的牧民不一定愿意手把手教你,很多东西还得自己多看多琢磨。
料槽、水槽、栓系柱、排水沟、粪池之类的基础设施要建设,挤奶桶、贮奶罐、奶油分离之类的贮奶加工设备要配备。
这些都弄好了,也才刚刚开始。聂大郎还得研究一头牦牛每天要吃多少草,放牧几个小时,草料得储备多少,牛犊和怀孕期间的母牛吃哪种青饲料更好,萝卜莞根甜菜之类的多汁饲料、麦秆稻杆谷壳之类的粗饲料和青稞大麦麸皮之类的精饲料又要搭配多少。
这些问题拿去问很多牧民,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没准还一头雾水,“不就养养牦牛吗?青饲料给够就行,你这么搞法,人都吃得没它们讲究。”
实质上,聂大郎忙活得常常连吃饭都顾不上,废寝忘食,就为了那些牦牛能吃得好睡得好。
他不止一次觉得,以前的日子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就是算算账,跑跑腿,管管店面,督查督查作坊,哪像现在,寒冬腊月恨不得睡在牛栏里。
冬季这里是会下雪的,这边的世家都会提前储存青干草,把青草风干晒干后打捆贮藏起来,冬季再配上粗饲料和精饲料,马匹也能养得膘肥体壮。
聂大郎的牦牛场条件当然没有人家那么好,人手也不够,快下雪了也没来得及弄好青干草,好在沈小漾教了他一招贮藏青饲料的办法,就是把青绿多汁的饲料铡短或铡碎、压实、密封在青贮窖里,进行发酵,这样也能保存比较长的时间,而且还更受牲口欢迎。
只和小娘子交往过一段时间,还被人家骗了,婚事都没办过的聂大郎,在牧场里倒是学会了如何观察母牛是不是发情了,要怎么选择种牛,怎么安排公牛配种,生了牛犊几个月要断奶,挤奶怎么挤,去势怎么去,母牛受孕怎么检查。
畜牧业真是个大坑啊,硬生生把聂大郎一个单纯的县城小伙子给逼成了什么世面都见过的野生牛倌,从刚开始给奶牛挤奶都莫名脸红到如今给公牛去势也不觉得自己蛋疼了,可见环境越艰难越能锻炼人。
这些事情虽然一开始很艰难,但上手了聂大郎也很快适应,然而,霸州这种地方,既然以“霸”为名,那就说明这里一点都不太平!
某天夜里,聂大郎劳累一天刚刚睡下,半夜突然听到牛的惨叫声,还以为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结果睁眼醒来听了小会,糟糕,不是做梦!
连棉衣都顾不得披上,匆匆忙忙赶去卧棚查看,手里风灯一照,差点吓了个半死,二三十头狼正在和不甘示弱的牦牛厮杀,比如都伤了好几头。
其他伙计也醒了过来,一群人拿着火把和木棍过来,那些狼显然是饿急了,个个瘦的皮包骨头,眼里散发着狠厉的光芒,显然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这里的食物。
硬生生打了一场人狼大战,把所有狼都揍趴下了,回头一查看,成年牦牛有几头被咬伤腿脚,害死了几头牛犊,把聂大郎心疼死了。
也正因为这次狼群袭击,让聂大郎意识到不光要防范盗贼,还要小心野兽。
怪不得人家的大牧场里养了那么多牧羊犬,他还以为牦牛够凶猛,养狗都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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