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苏静静的看着老妇人，她趴在水缸边上, 一如初见时, 眨着水色的大眼睛与她对视。

    可是当年那位年轻姑娘的双眼早已浑浊, 海拉苏不知道, 再过一久姑娘是否还能看得清她。

    她能够理解她说的话, 甚至知道该怎么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动不了, 终于，鱼仔高高的呜鸣一声，鱼尾打出大大的摆儿, 跳出水缸跃进了海里。

    老妇人愣了一会儿, 开始断断续续的哭泣, 跌坐在海滩旁, 佝偻的身子卷成一团, 她呼喊着：“阿宝, 你是嫌我的肉难吃吗？”

    可是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老妇人独自坐到天亮，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把水缸运回去, 她踉踉跄跄站起来, 准备回去，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一声涩涩的、含糊不清的“吃”。

    幼小的鱼仔拖着自己身体几倍大的海鱼, 趴在岸上看着她, 鱼仔浑身上下都是因为与海鱼搏斗而生成的伤口, 让她可爱精致的模样染上了几分狰狞。

    她幼嫩的掌心还有一层浅浅的蹼膜，彰显她幼崽的身份，等到人鱼成熟之后，这些细节上的小东西就会慢慢消失，因为那时的他们已经不需要蹼膜来辅助游动了，他们发育成熟后有力强壮的鱼尾足以替代一切。

    一只被人类家养的幼崽该怎么深海中狩猎到食物呢？这其中并没有什么阴私，只是因为每当鱼仔以为自己会被撕裂时，她就会想起岸上还有老妇人在等着她，姑娘已经老了，如果没有她给她带来食物，姑娘会被饿死的。

    不过和老妇人不同，鱼仔每一次都是自己吃饱了才把剩下的鱼肉交给她，并不是什么自私冷漠的想法，而是她要保证自己的体力，足够她抢来更多食物的体力。

    可是不是每个季节都有那么多鱼的，很多时候不管是她还是老妇人都得饿着肚子，于是她终于没忍住，拖回来一条饿死的人鱼，他的尸体还新鲜，足够她和老妇人抗过那几天了。

    老妇人看着比鱼仔还要瘦小的人鱼尸体，良久没有说话，或许那个时候鱼仔就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她忐忑的拍着尾巴，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上去咬食。

    “阿宝，我们人类一直都将你们当成食物，我原来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可是当我遇到你之后，我就再也无法将人鱼看作食物了。”

    她拥抱着迷茫的鱼仔，用沙哑的嗓子温柔的告诉海拉苏：“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人类是不会吃掉同胞的，而人鱼名字里有一个人，所以你们不只是鱼，你们还是人，你们应当是有人性的，所以我们哪怕饿死，也不能吃掉同伴尸体。”

    “阿宝，如果你饿了，就把我吃掉吧，不要去吃你的同族。”老妇人含着泪，掏出了小角梳，为鱼仔梳理她因为一夜争斗而散乱的发。

    鱼仔懵懵懂懂的看着她，接着睡在老妇人的怀里，度过了最后一个晚上。

    那天夜里，老妇人死了，因为身体的虚弱以及饥饿，为了安抚饥饿的鱼仔不去啃食同族的尸体，她强撑着陪了她一夜，于是等到天明之时，终于熬不住了。

    鱼仔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那个漂亮的渔家姑娘，已经饿得骨瘦如柴。

    她小小的爪子不断地推着老妇人，却无法再听到她的声音，最后她还是离开了海岸，游向了深海，因为老妇人的尸体在饥饿的人鱼眼里就是一顿可以饱腹的美餐，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去啃食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吃掉她的尸体才是最好的选择，那样她就能捱过最艰难的这段时期，那时食物多的旺季又会来临，她就有足够的时间成长。

    但是她就是无法做到。

    她在阴暗的海底，躺在同族的尸体中间，艰难的啃食着生涩的海藻，时不时还吞下难咽的淤泥，人鱼都是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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