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胡同里的房屋多为一进两进的小院落,因此附近的邻居也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见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张家院子突然热闹起来,左邻右舍自是好奇不已。一连好几天,棉花胡同里的男女老少的话题都离不开这户新邻居。
俗语云,远亲不如近邻。张家安顿妥当后,便派了仆妇往邻里各户送了些节礼。尽管节礼并不算丰厚,但邻居们却从这些礼物以及仆妇的言语里发现了许多细节。诸如,这家的主人是位秀才老爷,家中一妻一儿一女,儿子年纪尚幼,女儿则是豆蔻年华等等。没几天,回礼便纷纷而至,还捎带着不少年后走动的邀约。
“多数都是些商户,有什么可走动的?”金氏听了仆妇的回报,抱怨道,“若早知道这条胡同里就住了商户,就不该在这时候给他们送什么节礼。”金氏是秀才之女,又嫁了个少年秀才,自是瞧不起商户人家。尽管她大字不识一个,却比谁都在意甚么门户之别,总觉得和商户来往便是落了身份。
“不是有一两家也出了秀才么?多与他们走动起来便是。”旁边的长榻上,张清皎正在矮案上提笔写帖子。秀丽的簪花小楷,笔锋婉转,柔美精致。不过,因分了神,某几个字写得稍急了些,竟透出一二锋芒来。她扫了两眼,拿出空白的帖子重新再写一遍,封好之后便让仆妇给姑母家送过去。
姑母张氏是张峦与张岳之同胞姊姊,十余年前嫁入京中沈家。姑父沈禄亦是读书人,前几年中了举人。因离娘家有些远,张氏并不经常回门,与娘家也多为书信往来,并不算太亲近。如今张峦一家既然入了京,往后便可与沈家常来常往了。
金氏与张氏的情谊原本只是平平。先前两人都是秀才娘子,没甚么高下之分,她待张氏自是不算热情。自从沈禄中了举人,张氏一跃成为举人娘子,她在羡慕嫉妒恨之余,与张氏来往的态度立即变得热烈许多,连节礼也比以往重了几分。见女儿写好了帖子,她笑眯眯地道:“再几日就过年了,实在不便走动。待到年后,我们便去你姑父家走走亲戚。”
“等到姑母回了帖子,应当便能确定去拜访的日子了,娘亲也好与姑母叙叙离别之情。”张清皎素知她的秉性,说得好听些是识时务,说得不好听些就是势利。
金氏虽非商家女,却像极了商人重利的脾性,丝毫没有文士家眷的清高之气,这一点酷似外祖母孙氏。此外,过度溺爱儿子,对传递香火抱有非同寻常的重视,亦与孙氏完全一样。偶尔,张清皎难免也会想到:若非她生而有记忆,恐怕日后骨子里也脱不了孙氏与金氏的影子。幸而她早有智慧,否则金氏的那一番奇怪道理早便将她洗脑了。
院子里传来小胖墩张鹤龄嘎嘎的笑闹声,金氏笑眯了眼,低头在给儿子准备的新袄上绣了几针,又对女儿道:“皎姐儿,你爹从来夸你的字写得好,不如这回贴在家里的春联都交给你来写?”
张清皎笑了,眼眸如一弯明月,应了声好后,便让丫鬟裁了红纸,提笔一气呵成。她由张峦亲自启蒙,又在族中女学里上了七年学,不敢说琴棋书画诗文样样精通,却也是相当出众了。张峦与女先生对她也从来都是赞不绝口,唯有她知晓,自己到底还是占了些两世为人的便宜。
自腊月二十四祭灶之后,数日瞬间即逝,转眼便到了年三十。
一早,张家门外便悬起了桃符,张峦亲自写了一副对联,亲手贴在大门两旁,又有仆从在门上贴了门神。至于家中,几乎是处处贴满了张清皎的对联,室内悬挂着钟馗以及福禄寿的画像,床前更垂着金银钱串等等。
因入乡随俗,金氏带着张清皎裁了乌金纸,又剪又折又叠,做成了蛾子、蝴蝶或者草虫形状。张清皎还调制了颜料,给它们画上颜色,更显得惟妙惟肖。上至张峦,下至张鹤龄,无论男女老少,都择一二簪在头上,连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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