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着苦涩药味的院子里, 丁夫人见着了何氏派来的管事娘子。她随意地问了几句话, 打开张家的帖子瞧了一眼:“也有些日子不曾见亲家了, 是该见见面才好。本该由我们主动邀请亲家才是,最近家里实在有些忙碌, 来往间礼节难免有些不够周到,也难为亲家主动递话了。”
等到张家的管事娘子离开后,她却握着帖子沉默了许久, 忽地笑了笑:“张家终是坐不住了。这是迟早的事,他们能忍到如今,已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带着淡淡寒气的秋风从她斑白的鬓边掠过,她的笑容也仿佛像这秋风一般泛着冷意。
李氏立在旁边,轻声问:“娘有何打算?”
“还能有甚么打算?张家这个媳妇,原本便与二哥儿八字不相配。若不是二哥儿一直念叨着,我又心软,两三个月前就退掉这门亲事了。”丁夫人道, 眉目间带着浓浓的愁苦与淡淡的怨怼, “这回既然是张家之意,咱们孙家便成全他们就是了。毕竟结亲并非结仇,与其一直拖着这门婚事,倒不如干脆地放走他们家的姑娘。”
“也只能如此了。”李氏轻叹, “强扭的瓜不甜,只当他们二人没缘分就是了。二哥儿素来性情温和, 便是知道此事, 应该也不会怨娘的。”
提起儿子, 丁夫人的双眸便微微红了起来。她当然不会告诉儿媳李氏,这两三个月来她比谁都更期望,张家能早些派人来退亲。可没想到,张家竟然如此沉得住气,便是孙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去借药材,便是坊间传闻孙家二哥儿病得就快死了,他们也只字不提退婚一事。不仅不提,连半点暗示也从未有过。
若不是张峦从京师归来,大概张家的打算便是与他们耗着罢。双方默默地等着结果,他们等的是悄然解脱,她等的却是儿子的一线生机。如此看来,聪明的一直是孙家,而愚蠢的一直是她——
明明七月相约去大悲寺进香时,她就已经隐隐意识到这门婚事不吉,后来又算出了八字不合,她却因疼爱儿子不忍让他伤心便一直不退亲。眼下想来,便是儿子怨她恨她又如何,保住性命才是最为紧要的!儿子这场病来得莫名,说不得真是张家女儿命硬相克呢?说不得退亲之后便真的好了呢?
丁夫人捏紧帖子,低声道:“无论如何,此事绝不可透露给二哥儿知晓!”在儿子病势渐好之前,她绝不容许任何消息让他受了刺激。他已是经不得半点情绪起伏了,便让他以为病愈后就能迎娶心上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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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在白茫茫的秋雾中,张家的马车徐徐地驶入了孙家的三进院落。
孙举人与孙伯强父子二人招待张缙与张峦,丁夫人与李氏一同在内院门前等候。见到金氏时,她尚能勉强露出一抹笑意;见到搀着何氏的张清皎后,她却是怔住了。直到何氏笑着与她寒暄,她才反应过来,依旧带着几分亲近之意笑道:“老夫人应当也累了罢?不如且去我的院子里稍作歇息?”
张清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发现短短两三个月间,丁夫人竟像是生生地老了十岁。原本精气神皆足,如今却是憔悴得令人满心不忍。而且,她应当没有看错,方才见到她的那一刹那,丁夫人的反应并不是惊讶,而是淡淡的厌恶。莫非,她命硬克夫的传言,孙家也已经听说了?
孙家不似张家那般庭院深深,里外只是三进而已。丁夫人住在第三进的正院,旁边还有左右两个跨院。张家人经过的时候,闻见了从右边跨院里传出的浓浓药味。见她们的脚步都停顿了片刻,丁夫人淡淡地道:“这是二哥儿住的地方。”说罢,她便再也没有其他的话了。
“这孩子最近如何?可有好转?”何氏问。
金氏看了看垂着眸的女儿,又瞧了瞧难掩忧色的何氏,也跟着低声问:“若是咱们兴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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