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晏没有理她,只是揽住她腿弯的那只手,恐吓似的捏了一下她的腿。
“啊!”沈念心惊呼一声,眼睛裹挟着刀片似的往他脸上飞,然而穆子晏却完全不受她影响,依旧自顾自大步的走着。
“放我下来!”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在这一个人面前,沈念心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变得不像自己了。白天时候,清醒地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危险有多狂傲,清醒地知道她必须要远离他。
可是在这样的月色下,她被他抱在怀里,这一瞬间她好像忘了为什么要惧怕他,要逃避他。她勇敢的目光直直地望进他深邃不见底的幽幽凤目。
“为什么?”她眼中闪过一丝迷惘。从上次昭慧寺一别,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许久。
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姿色家世在盛京之中都只等算作中等,且与他至今不过三面之缘,究竟是如何招惹上这尊大佛的呢?她始终都想不通。
沈念心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百思不得其解。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四殿下已经抱着她上了一辆马车。显然不是她赶赴绿酒宴时用的那辆,而且比起她自己那份御赐的恩典,还要豪华了不知道多少倍。沈念心猜也猜得出来,这是皇子专用的车驾把式。
只是比起百年前的太子车驾还要扎眼一些。沈念心暗自比较,也不知是大铭百年来的发展更加繁荣鼎盛,还是单单就穆子晏一个人有如此胆子破了礼制。
“不问问本殿想带你去哪里?”穆子晏终于把她带上了自己的地盘,自然松开原本紧紧箍着她的手臂,把她放在柔软的靠垫上,开始亲手给她沏茶。
这世界上能得四殿下如此亲手服侍的,怕此生也就只她一个人了。
而靠坐在角落的沈念心看着穆子晏熟练又虔诚的动作,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她沈念心是谁?活了两辈子,什么都见识过了,但在她的人生信条里,不该有“怕”这个字。
区区一个皇子又如何?前世她十五岁就封定北大将军,节制大铭漠北八十万兵马,与北齐的骠骑大将军短兵相接也未曾怕过。
彼时刀锋利刃架在她脖子上都没掉一个泪珠子,现在与一个暂且对她性命没有任何威胁的人如此对峙,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人都在您的车上了,想去哪里不都是殿下您说了算?”沈念心微微挑了挑眉,审视对面这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招惹过她,但是她向来精准的看人的眼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立场,起码现在不会。
穆子晏听闻这话轻笑了声。
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坦率而勇敢,从来都不知道何为敬畏。曾经冷眼旁观他的江山后继无人,又扶持他仇人的儿子坐上龙椅,把他一代帝王的尊严和天威都踩在脚下,却至死都活得潇洒,深得百姓赞颂。
可他始终无法恨她。即使在临死前,他看着自己的妃嫔们为了不殉葬而纷纷四处走动谋求出路的丑陋嘴脸,看着自己曾经悉心教导的儿子们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看着他唯一的皇后神色清冷的坐在自己的病床边,跟自己说,“陛下大可以放心地走,臣妾会一如既往地看顾好你的江山社稷。”
他惊怒,却无法怨恨。
他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个对天下有野心的人,反而她是个太有责任感的女人,以天下苍生的安定为己任,得后世赞一声“千古贤后”,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知道,一直都是他亏欠她太多。
马车上的灯烛上笼着月白色的灯罩,马车里的装饰,也都是依照着穆子晏的喜好布置,玄色、银色的暗纹枝节交错,映着月白色的烛火,显得莫名清冷单薄。
穆子晏端起一个青瓷的茶盏,递给沈念心。沈念心也大方接过,小小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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