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芝笯跑回家时,天已经暗淡下来了。
韩修呆坐于客厅的沙发里。他埋垂着头,佝偻着背,双肘拄在膝盖上,目光凝滞,脸色苍白,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身形枯槁,死气沉沉,全无了常日的意气风发,信誓旦旦。
他一听到大门“吱呀”的动静便反射性弹起来,一瞬不移地盯住它被艰难地推开,外面的人走进来,阖上门,然后狼狈地一瘸一拐着。
“哥……”韩芝笯入到客厅,看见一室昏暗中露出的明亮眼睛,低声惊叫一下。
韩修大步迈过去,擎住妹妹的肩膀上下检查,说话时声带都在颤抖:“你去哪了!伤哪里了?腿疼还是脚疼?坐下来我看看……”
韩芝笯被小心翼翼地扶至沙发坐下,抬起脚,脱下了鞋子。
韩修隔着裤袜摸了摸她的脚踝,视线不佳,但感觉它略微有些变形,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韩修起身打开客厅的灯,又返回蹲在妹妹身边,那里的确肿起来了。
韩芝笯看见那凝重阴沉的表情,不由地慌张,“没事、没事,就是崴了一下,不、不疼不疼。”
她没有撒谎,的确是崴了一下,在闻人仲渊咄咄逼迫的时候。
韩修低着头,不说话,目光在妹妹的脚踝上越来越阴黯。他不是没见过妹妹诡异时的样子,对着花草树木傻笑,冲着天空洛河发脾气,拿着残破的老东西失神,在什么也没有的地方上蹿下跳,走路时突然摔一跤,吃饭时突然扑个空,高兴时突然脸色一变,但是没有哪一次是这样的——不顾他的呼喊,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是她的兄长,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还有什么是比他更重要的,即使是那些他看不到的东西。
韩修不喜欢它们,更不希望它们靠近妹妹,因为他看不见,谁知道它们对妹妹做了什么,除了一身有形的狼狈和伤疤,一定还有什么他没发现。
那个他触及不到的世界正在不知不觉中诱惑妹妹,潜移默化地改变妹妹,也正在以他难以左右的趋势掠夺妹妹,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韩修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眼睛定定地看着里面的一瓶红花油。
妹妹经常横冲直撞神出鬼没,发烧感冒、心绞胃痛、流血骨折是家常便饭,所以他常年备着应急的医药用品,并且定期检查更换。
韩修沉默了许久,最后薄唇微启,轻轻飘出一句话:“我打算卖掉这里,这个星期就办,你什么都不用管,东西会找搬家公司运到西安,以后都不再回来。”
“什么!”韩芝笯一激动,忘了自己脚上有伤,腾地站起来,不过还没站稳,身体就趄趑又跌回沙发。
韩修急忙跑过来扶住她。
“你、不是、说、这是、爸妈、唯一、的、遗物?不要、卖掉!”韩芝笯攥住他的胳膊解释,因为太着急,话说的很是磕磕绊绊:“哥,梧……梧桐没……事,真的、没事,梧桐、只是、发现一个、熟人,跑得急,没去、别的地方,也没、做危险的、事,哥,不要、不要卖、掉,不要卖掉,大不了……我、我不回来了,我不进、家门了,哥,别卖……”
她出过两次车祸,十六岁以前的事全然不记得,醒来的这六年也大多都在学校里,并且是不同地方的学校,所以,她对这里没有多少印象,可兄长不一样,他一出生就住在这儿,生长、学习、嬉闹都在这儿,这里有死去父母盖下的房子,种下的树木,有母亲读诗诵词的声音,有父亲裁剪布料缝制衣服的身影,她不知道,但兄长一定记得,因为他喜欢爸爸妈妈啊!
她已经夺走了兄长最喜欢的人,难道连这最后的慰藉之所都要夺走吗?她怎么能这么无耻……
韩修捏了捏她纤细的马尾辫,平静地说:“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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