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指示,革命要从娃娃抓起!’一个娇小的女红卫兵战士声落手扬,带着黄铜扣的武装带在空中发出凌厉的啸叫,狠狠地砸破了校长的额头,随着血肉齐飞的,是猝不及防的孩子们,惊恐的哭声。
“‘不许哭!你,上来。’这个有着精致五官的女红卫兵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随着她再次扬起的武装带,可巧不巧地,惊惶失措的我立即被排挤了出来,仿佛她一挥手间,我也被打上了某种令人憎恶的烙印。
“‘打她。’女红卫兵说。
“‘不我胆怯的声音细若蚊蝇。
“‘打!’c‘打!’
“‘唐卫红,你爸爸唐景男是反动学术权威,你妈妈邓悦是三反分子,你就是个黑五类崽子,不要辜负了革命小将的美意,打!’慈祥的老师在一旁谆谆告诫。那一刻,万众瞩目,大概是初秋吧,天高气爽,我却感到自己被剥得不着一缕,全身冷得不住地发抖——那花白头发的女校长,是我亲娘啊!
“‘打倒反党c发产共主义c反人民’台下是开蒙过来的孩子们,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
唐卫红背靠沙发,语气平静:“你以为外面的世界就是地狱?不,那一刻的操场才是,天高云淡,绿树成荫。懵懂的孩子在师长们的鼓动下c用稚嫩的童音高喊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口号,逼迫着另一个孩子泯灭了人性c从此萌发出了魔鬼的獠牙”
我叹一口气:“那个悲哀的年代也不怪群众麻木,或许他们只有表现得比别人更加‘苦大仇深’,才能获得一点点c浅浅的安全感。”
“我不怪群众麻木,群众本来就是麻木的,人们抱着夹缝中求生的心态,自私苟且地想要独善其身,用放大镜看,似乎每个人都没有错,但点点微不足道的恶汇成了滔天巨浪,最终每个人都被裹挟其中身不由己,人人都是加害者,人人又都是被害者。我不恨他们,因为恨的反面是爱,而那次批斗会后,我没有爱了。
“母亲的遗体被抬走了,我行尸般地回到狼藉而冷清的家中,父亲也在另一场更早的批斗会结束后,就被直接拉到农场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去了。当然,那场批斗会也不是和风细雨的忆苦思甜,我那时真希望父亲身体变得强壮,能抵抗得了批斗会上那暴风骤雨般的铁拳呀。
我心中一动,“希望父亲身体变得强壮,以抵抗得了批斗的铁拳?”这句话乍一听来似乎没有什么,但细一琢磨极是恐惧,正常的孩子难道不是希望:自己的父亲一开始就不会遭到那样的厄运吗?
唐卫红怎么只会想到,让父亲变得强壮呢?我不由地想起,以前在书本上看到一个人格心理测试题:“唐教授,不介意我问你个问题吧?”
“什么问题?”
“假如你小时候家境穷困,一家生计全靠父亲艰难维持,现在给你两个选项,1c让你家继承一大笔遗产。2c让你父亲变得更健壮以胜任劳动,你会选择哪一个?”
“选2”唐卫红不满地看着我,“这和我说的事情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只是随便问问,你请继续。”我想起选择2的书上答案,心中不由地咯噔了一下。
唐卫红哼一声:“当晚午夜,我一个人悄悄地出了门,撞见隔壁起夜的大爷,他问我‘半夜三更的要去哪里?’我告诉他,‘想去见见妈妈。’大爷长叹一声,‘可怜的孩子,你妈妈已经死了。’我说c‘是的,我知道,我只是想去看看停尸间里的妈妈。’大爷吓一跳自顾走了,‘这孩子,不会是疯了吧?’
“我一路小跑到了太平间,用几根木棒绑成架子,蒙上白布搭成人形,把假人立在看门人的窗前吓唬他不敢出来,然后悄悄进了停尸间。
“昏暗的白炽灯下,妈妈睡着了,我揭开一直蒙到她脸上的白布爬到停尸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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