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有时如这飞扬尘絮,你越是想攥在手中,它反而飘得越畅快,若是一步一跳地追着,蓦然回首,人早已离了在水之滨,涉过了那彼水之岸。
待得少女伸了个懒腰,捂着嘴哈欠连连地倒了杯茶,半倚半靠地在红木柜台边。捧着杯茶目光迷离地看着夕阳有了些许西斜之意,拉出一道灼目尾焰。
碗盖轻轻拂了拂浸了水也伸展不开的茶叶,少女像是若有若无地笑了笑,扬起雪白的脖颈一饮而尽凉却许久的清茶,随手一理睡得褶皱的袖衣,挺直了身姿,走出了铺子。
夕阳刺眼得紧,少女眯了眯眼,反身合上了斑驳的木门,挂上了一只梅花锁,“咔嗒”一声,锁紧了门。少女将钥匙串收进了袖里。顺着街道而走,迟暮的焰阳给她歪了一道侧影。
“小宁,这就打烊啦”宝宾楼的店小二守着店门,巴巴地等着跑堂,见得少女路过,忙不迭打了声招呼。
素衣少女浅浅一笑,算是应了应,脚步不迟,这条双宝街她走了六年,东起朝阳西落黄昏,踏过每一块青石板,敛颜笑过每一个街坊邻居。
“二牛,二牛!回魂了!”直到被另一个店伙计一掌拍在后脑勺上,店小二才悠悠地挪回视线。
“你要是说,我再干个四五年,攒的钱能够得问小宁提亲嘛”店小二见的饭点未到,大堂空落落的,顺口说道。
一条毛巾搭在膀子上的店伙计嗤笑了一声:“方圆百里,谁不知赵家镇萧宁素是最俊俏的姑娘,惦记着她的后生多了去了,你攒个四五年的银子还能将小宁娶回家?可做梦吧。”
店小二倒也没什么气馁的,扭头说道:“说来也怪,小宁一孤单女子,前几年养她的老陈家夫妻一齐去了,她自承了这宝泽兵器铺竟然安稳至今,张五那几个痞子整天东倒西歪的,找谁麻烦也没刁难过天天回陈家巷的小宁。”
一说起了邻家少女,男人总有聊不完的口水,店伙计闻言附耳道:“你以为是张五良心发现那!我告诉你,养小宁的老陈头,年轻时候是赵员外的跟班,听说有次赵员外去得州府押货,路上遭了匪人劫道,亏得老陈头丢了命替了员外挡了一刀,不然今日的赵员外就是另一个了”
“老陈头不是一到雨天咳的不行吗,这就是当年落下的病根,这兵器铺本来也是赵家的,员外感激他救命之恩,送了店契,配了个丫鬟与老陈头,叫他好好养着,没成想老陈头伤的太深,二十来年了种也没一个。”
店伙计露出追忆的神色,似是有些遗憾:“那时你还没来店里做事,那年冬天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对面老陈头快打烊了,一出门就看见小宁躲在门口。那年雪大,冻死了不少,兵器铺常年有火,流民乞丐常在门口取暖,老陈头心地好也不拦着。”
“老陈头一辈子没个儿女,那时我立在这儿看的真切,老陈头出门看见了小宁,一下子站住了,他婆娘出来,也是站住了,于是就这么养了小宁”
店小二听得猛拍一下大腿,可惜道:“要是你那时捡了回来,可美了你!”
瞅得了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店伙计也不愿再多说,最后说道:“这下你明白了为何小宁如今十六,嫁人年纪到了,反而一只狂蜂浪蝶没有,一个媒人没登门不?员外念的这是老陈头的情,护着她,由得小宁自己选,好了好了,掌柜下来了,赶紧招呼客人去。”
说罢,一甩毛巾一声“客人这边请坐勒~”,大跨步而去,店小二也没了心思再想,只得跟着离去。
店小二说话这刻,唤做萧宁素的少女已经拐进了陈家巷,春天的日头落的快,一眨眼间就是沉沉暮色灯火阑珊了。
萧宁素径直走到了一座小院子前,攥在袖中的钥匙串分出一只铸铁大钥匙,三两下拧开了大门虎头锁,推将开来,一股清冷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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