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维修站搬到了三楼,单位将四楼五楼出租给了一家证券交易所。每天上楼下楼唐伟都能看到热闹的人群,他们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垂头丧气,有的沾沾自喜,有的无精打采,市井百态全部浓缩在他们的脸上。在中国最可爱的人就是股民,他们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却一次又一次的经受无情的打击,他们证明了世界上本就没有公平,弱肉强食是唯一的生存法则。他们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对抗着强大的机构,拿着自己辛苦半生的积蓄与几十亿几百亿的巨量资金搏杀。虽然明知道信息不透明规则不完善,可股民们依然义无反顾的杀入股海,只为了能过上理想中的生活。
唐伟不知道股票是什么东西,起先他一直以为股票是一种票据,起码也应该是用纸写的,后来他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股票是虚无缥缈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却又真实存在的,跟纸没有一点关系,但到底是什么,二十年后他成了一名资深股民仍然讲不明白。自从开设了证券交易所,炒股成了单位里的一种时尚,同事们纷纷开了户,天天谈论着股票,当起了投资专家。唐伟也有些心动,没事的时候经常跑到五楼交易大厅欣赏一下人头攒动的壮观景象。大厅正中心的大屏幕上不时滚动的红色和绿色的数字深深吸引了他。原来还有这样的好事,不用上班不用干活就能赚到钱,如果错过了简直大逆不道。唐伟决定炒股!同百分之九十九的股民一样,在并不了解的情况下他盲目的作起了发财的美梦。中国人是世界上赌性最重的民族,股市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就像赌场,不是大便是小,不是赢便是。只有赢,怎么可能输!
想炒股很简单,开个账户就可以了。唐伟开好了账户,办理了指定交易后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钱!唐伟没有钱,拿什么炒股?眼看自己发大财的机会一天天的延后,唐伟急坏了,尽管知道父母不会给自己钱炒股票,但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向父母张嘴要钱。不出所料,唐建生听完后指着唐伟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天天不好好上班,总想这些歪门邪道。多少人因为炒股票赔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最后跳了楼。你要想死赶紧去死,别他妈的来烦我。”宋凤芸倒没像唐建生那样激动,但她也觉得炒股不是正经事,那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发明的一种害人的事情,不是自己辛苦挣来的钱花着也不踏实。唐伟解释说炒股也是工作,属于脑力劳动,而且现在自己有便利条件,股票交易大厅就在单位的楼里,上着班炒着股挣着钱,两全其美何乐不为。他的话没有让父母改变主意,一句话没钱,就是有钱也不给他炒股票。唉,钱到需要的时候才知道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唐伟气得要死,想以绝食要胁父母,可是他的绝食计划只坚持了一个晚上便以失败收场。唐伟没有气馁,不从父母那里拿到钱他誓不罢休。他知道就算跪下来磕头父亲也不会同意自己炒股,所以只有从母亲那里下手。他天天跟宋凤芸软磨硬泡,把炒股的好处夸大一百倍来回的讲给她听,唐伟还发誓只要给他钱炒股,他立刻戒酒!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母亲被唐伟磨得实在没办法,只得背着唐建生偷偷给了唐伟一万块钱。唐伟欢天喜地的揣着钱来到股票大厅将钱存进了账户。他是股民了,这一天值得铭记,他的人生从此多了许多快乐与悲伤。
唐伟买的第一支股票叫济南轻骑,那是他花了整整五分钟从报纸上精挑细选出来的。首先在上千支股票里它最便宜,其次唐伟对它很熟悉,小时候邻居中有一个姓王的叔叔每天都骑着一辆黑色的小摩托上班,那辆小摩托发出的嘟嘟声十分悦耳,他清楚的记得摩托车的油箱上赫然写着四个小字“济南轻骑”。买了股票后唐伟如同着了魔一般,总要去股票大厅瞧一瞧,连上厕所的时候也不放过。对于股票他一窍不通,既不懂基本面分析,也不懂技术分析。他嘴里时常默念着:“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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