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散, 明月照人来”
韬国真是大, 到了1948年的这个秋天,北方早已是连天烽火、遍地狼烟, 一座接一座城池在改旗易帜, 恍如隔世, 而在最南方的这一隅, 椰树影下依旧一片纸醉金迷,歌女们仍犹无知无觉地唱着花好月圆。
亨利酒店的高级包房里,一个风姿卓越的女子款款坐在深蓝色的丝绒沙发上,女子妆容精致,眉目如画, 她偏过头凝视眼前的男子,天花板上吊灯的光华便落入她的眸中,“蒋家王朝气数已尽, 蒋经纬正蓄谋将国库资源悄悄分批转移到南岛,我们的任务就是制造摩擦,破坏敌人这一恶行。”
“我们鹭城的同志该怎么做?”对面沙发上身着白色西装、梳着倜傥分头的眼镜男子问道。
“鹭城是蒋氏转移国资的第一站, 大批的黄金白银以及外币将被装箱,秘密从沪都和玄武的银行运送到鹭城, 经由鹭城入南岛,这些国资到了鹭城后还是会由你们银行接入金库, 你组织工人们大闹罢工,将蒋家私吞国库的消息放出去。这段时间我都在鹭城,有关国资的船期等情报我会陆续给到你。”
“我明白了。”
“我们的接头方式、地点会持续改变, 每次见面我会通知你下一次接头的有关信息。今天离开后,你留心圣约翰教堂门前的慈善箱,如果箱子里有一只红色的盒子,就在当天晚上七点来亨利酒店的歌厅与我碰头。”
“好的,我记住了。”男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先出去。”
男子目送她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她身上着的,是法国一家著名奢侈品牌的套裙和高跟鞋,腕上的皮包则是另一家奢侈品牌今秋的新款,女子侧过身,她利落而雅致的发束在门被掩上的瞬间留给他最后一抹倩影,便消失在了视线中。若是在街头遇到这样的女子,他是断不会相信对方竟是玄武来的同志的。
出租车的窗玻璃上映出她轻蹙眉峰的侧颜,八年了,八年前她也是这么蹙着眉,坐在沪都至玄武的那截列车车厢中,满目心思地看着窗外,八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八年前的天空仍笼罩在太阳旗的阴霾下,而彼时那截车厢中的她又是多么稚嫩,董知瑜戴上太阳镜,镜片后的双眸透出一丝笑意,为曾经的年少轻狂,也为前方隐约透见的黎明。
两年半前,大战一触即发,蒋经纬傲睨一世地宣称要在三到六个月内消灭赤空,那时的赤空则做好了用五年打倒蒋家王朝的打算,可如今,辽沈战役打到了尾声,蒋经纬自打了这两年的嘴巴不说,双方形势也已进入一个新的转折点,赤空方甚至认为,只需再来一年左右,便可彻底获胜。
出租车在一家茶餐厅前停了下来,董知瑜款款走了进去,她来鹭城是“度假”的,怀瑾当初将她安排进了银行,以为至少可以避免她利用职务之便做有悖党国利益的事,没想到在这一桩涉及国资转移的新任务中,她的职业给了她最大的便利。
茶餐厅里,靠窗的桌上坐着一对衣着体面的男女,女子膝上还坐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女子将一把小勺儿从孩子手里掰出来,那娃娃眼看就要咧开嘴哭出来了,女子朝门口一看,开心地将手挥了挥,“知瑜!”
膝上的娃娃霎时忘了刚才的气恼,从妈妈腿上爬下,蹒跚着跑向门口,张开双臂:“小姨”
董知瑜弯下腰,将娃娃抱起来,边往窗边的桌子走去,口中哄逗着:“海宁慢点跑,别摔了。”
“阿姐,姐夫。”董知瑜朝两人点了点头。
她和曾嘉黎一块儿长大,两人一直都直呼其名,现在天各一方,再见面倒亲昵起来,改口叫了“阿姐”。
男子长得儒雅,少年时期便随父母移居美国,之后就很少回韬国了。他站起身来,帮董知瑜拉开了椅子,“妹妹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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