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那只雄蛇在对影说些什么。
我心里一沉。
影对我说的话,一直是人言。我没有听过她发出蟒蛇的叫声,但是一波冲击使我忽略了这件事,我下意识地以为,变成伥鬼的我,本来就能听懂蟒蛇的话。
可是现在,我听不懂那只蟒蛇在说什么。而影除了最开始那几声咆哮之外,没再发出过声音。
最后,率先结束这场对峙的是影,我听到她嘶吼了一声,后退几步,转过头,飞快地沿来时路跑走了。
雄蛇一直望着她跑远,身后陆陆续续冒出隐藏在草丛中的蛇群。它们立在雄蛇身后,一同望向影的方向,只要刚才雄蛇一声令下,它们就会群起攻向影,她绝无逃出的可能。
我非常后怕地跳下树枝,赶紧去追上了影。
她跑得很快,在草丛上方飞跃,我尾随其后,一边想着刚才的对峙,一边无意识地盯着她奔跑时随意舒展的、流畅光滑的皮毛看。疑惑在我嘴边徘徊,却直到我们回到小溪旁,也没有机会出口。
我直觉,还是不要问。
我只好随便抓出个问题来代替,刚才怎么了?
她停下脚步,一垂头,失去了刚才威风凛凛张开血盆大口威胁人的模样,变得像一只极其难过的小可爱,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她闷声说,那边有条小河,草地很大很宽阔,小鹿也很多,我本来想悄悄地带你过去,但被那只蟒蛇发现了。那是它的领地,它让我离开。
我又听得懂了。我陷进自己的思索里,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话的内容。
你不是说没事别往那边去吗?
这不就是有事吗!她懊恼地跺了一下脚。
我低下头不吭声,忽然明白过来,这是她在用她的方式“对我好”。
我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她说了很多遍要对我好,可我一直不相信。一只蟒蛇能有多好?何况还是咬死我的那只。我是个已死之人,再多的好也是哀荣,可她不懂,她只是靠本能与直觉来试图慰藉我。
如果是她说的是真的呢。
今天阳光很好,照得她浑身的皮毛柔和发亮,眼睛尤其像琉璃球一样,晶莹透彻。脚下草地柔软,小溪里水波粼粼,风也很和缓。我活着的时候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日子。我俯视着她,慢慢蹲下来,对她笑了笑,说,我觉得这里就很好。
后来她果然听我的没再往那边去过,只在对岸和山洞周围活动。我没几天就把附近摸熟了,剩下的时间只有坐着发呆,影大概也看出我的无聊,撺掇我跟她一起逮小鹿,可是小鹿一跑到我附近就被鬼气吓到,直接僵住不动,我随便一捞就能抓住好几只,完全不需要费劲,比她跑着去撵快多了。不是捉来的她又嫌没意思,几次过后就不愿意跟我一起玩了,我只好继续发呆。
她吃了三天,终于吃撑了,躺在山洞里说什么也不肯再出去。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坐着相对无言。
好无聊。她说。
啊。
怎么办。她又说。
以前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干什么?我问。
她想了一会,说,捕猎,吃肉。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去捕猎呢。
我去捕猎了你干什么呢?你们人类怎么总是这么天真呢?
你不捕猎我干嘛?跟着你无所事事么?我感叹作为鬼的无趣。
她瞪着我,叹了口气,健壮的蛇身软软地盘了起来。
我回忆以前无聊的时候都干些什么,忽然我眼睛一亮,似乎来了灵感,说,哎,要不,我给你讲讲人的事情?
她一愣,急忙回答,不不不不用了。
为什么?
你她欲言又止,斟酌了半晌才开口,你要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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