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丫头的记忆么?”朦胧中,我的灵魂起起伏伏,偶尔能听到有罗刹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讲话。
我叫苏梦。当我还不是地狱祭司的时候,我也是在人间,和你们一样的,普普通通的人,过着极其普通的生活。
我出生时,发生了三件事。
天空降下赤红的雪花;山下群狼齐嚎;还有,郡子南面四十年枯槁的大树,竟一夜之间结上了绿芽儿。
父亲对着襁褓中的我说,那棵树叫苏梦,你也叫苏梦吧。
约莫八岁才知道,我们族人与寻常人不同。因为我们会筑梦。
就是在人的梦上做些文章。但我们族人从出生开始就有个缺点,那就是天生缺了一半的灵魂,而缺少的灵魂,必须在另一个人身上获取灵魂而弥补。
我当时觉得厉害,父亲只是淡淡一笑,苏梦,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只是寻常的手艺人。手艺人?他把筑梦称为手艺,的确很奇怪,但我没有问为什么,因为答案自会揭晓。
因为这项手艺,族人曾受到各方的惧惮,也遭受过灭顶之灾。迁移到现在居住的郡县,先人便立下规矩,所有族人永世不得下山。这就意味着我将永远待在这山庄里,这是自然,无论是谁知道这个事情,都会有所忌惮吧。
当然,郡县的入口有幻境,山下的人进不来,山上的人出不去。就像人们口口相传的桃花源一般。
过了两百年,前朝的旧事都已入了土。族人还是遵守着祖训。
除了一个时刻,修习时。
十岁刚过,父亲对我说,苏梦,你想看看山下寻常人的生活么?他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真心问了我。
那时我只听私塾的先生说起。说山下,大户人家的后院有自己的树,季节成熟,可以在上面打枣子吃。河道两边,杨柳洒在来往的船只上。
我说我去,要打上枣子吃。
父亲点点头,带我到郡县的口子。前方是一座墙壁,出不去。父亲用手轻轻一点。
往下滑。
那墙就出现一个口子,后边儿是绿林。我看呆了,父亲只是笑笑,随后解释道。
父亲说这是梦靥中的第七章,叫壁术。通过更改物质的形态,让他人眼见不到。习得壁术之人,就算仇家在你面前,也可保命。另外你只需要学习了这本梦靥,一切都会变得好的。
此次下山,为的就是修习梦靥。父亲说,梦靥是我们的盛典。说万物合一,说天地也在这梦靥之中。
父亲在我额头上点了下,随即,土方平地而起,我的背上长出大鹏金翅,越过树海,入云间。我知自己已入了父亲构筑的梦中。
流云划过肩胛,冰凉入骨。我带了些惊险之意,看着父亲的梦境,犹如仙境。
我忽然想起我的曾经。
在我很小却又足够大的时候,我的父母去了白色的荒原,他们打开门,迈出大半个身子,又转回来两个头颅,向我致谢,又向我告别。
门外风雪大作,几片雪花吹进来,吹到我的脸上,融化了,好像我哭了一般。
其实我没有,因为我很小。我只是漠然又茫然地点点头,也向他们告别,没有嘱托他们一路平安,早点回来,而是问你们要风灯吗?走在大雪里,会不会迷失方向?
他们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砰,关上门,走了。雪迷人眼,风塞人声,他们关上门,我便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我很小,但又足够大。所以我明白,我必须要长大。
于是我把摇椅搬到炉子前,添柴起火,熄灭灯烛,拿来几本厚厚的书,把它们堆成一个小桌,然后从壁橱里挑出一张够长够厚的毛毯,拍拍灰,顺顺毛,坐进摇椅里,盖上毛毯,拿起一本书,然后又放下,掀开毛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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