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有何可怕呢?
便是最凶恶的鬼,也不及,险恶人心,不是么?
若万敬初当真是孤魂,自不难理解朱尧媛的问话。
然万敬初压根儿就没死,寻常里,又总有落雪等人照料起居,基本可以算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此时,突然听朱尧媛这般跟自己问询,又怎能不心生误会?
“你何时知道的?”
人,皆有好奇之心。
翎钧说,朱尧媛不曾修习过武技。
所以,误会朱尧媛是早就发现他来了的万敬初,本能的,便跟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早知道了。”
加了纸罩子的火烛,将本就皮肤白皙的万敬初,映得更显虚无。
它太暗了,暗的连影子,都无法从人身上投射。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尧媛才更坚信了,站在她面前的万敬初,是鬼非人。
“那,你可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万敬初唇角微抿,似是对朱尧媛的回答,颇有些意外。
一个不曾修行武技的人,是如何知道,他早就来了的呢?
难道,是他的武技,修行的尚不足以隐藏踪迹?
但这些思量,万敬初并未诉之于口,他只是稍稍想了一下,然后,便暗自决定,要于以后,勤加修行。
“知道。”
朱尧媛轻轻的抿了下唇瓣,下颚微扬,望向了万敬初的眸子。
这般失礼之举,她寻常时,是绝不会做出的。
但此时,面对万敬初的“亡魂”,她自不会还如寻常般拘谨。
已死了三年的老嬷嬷,曾在给她讲的故事里说到过,人死时,心有不甘不舍,便会变成孤魂,无法往生,若有人愿渡化他们,帮他们实现心愿,他们便会于心愿得偿之时,含笑离去。
这,该是她最后一次见他了罢?
待他听她弹完《凤求凰》,便该,便该
所以,她要看他。
好好的,认真的看他。
把他的样子,印进眼里,刻进心里,此生不忘。
朱尧媛的回答,让万敬初颇有些意外。
但沉心一想,觉有可能是翎钧先使人来,跟她说了大概,以便她早做考量,以防遭自己问起时,因匆忙而手足无措,便又释然了。
“那,你打算,如何答我?”
万敬初轻轻的抿了下唇瓣,缩在衣袖里的手,因为紧张,而缓缓握紧。
他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在紧张些什么,为什么要紧张。
“好。”
朱尧媛的脸颊,泛出了些许浅红。
在她想来,答应一人,为其弹奏《凤求凰》,无异于同意,那人的求亲。
若他还“活”着,这“好”字,她是万不敢应的。
皇族之女,有几个,能决定的了,自己将来归属?
倘只凭一时心喜,与人私相授受
不过,现在,就不怕了。
他已经死了。
任什么人,也不可能,让他再死一次,不是么?
说罢,朱尧媛低下头去,小心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襟,然后,坐回了那张,并不算很好的琴旁边。
轻拢慢捻。
婉转绵长。
这张只能算是凡品的琴,竟是因为她的全神贯注,响出了不亚于“听弦”的美妙声色,让驻足在她琴案之前的万敬初,亦忍不住,红了眼眶。
如此寂寞。
如此期盼。
如此求而不得,痛不欲生。
唯有这般琴音,才有资格,被称为真正的《凤求凰》罢?
铮——
一声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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