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来抬起头来,嘴角旁挂着一抹深不可测的微笑,脸上的皱纹仿佛都微微的颤动着,他看了看令贵妃的神色,霎时间笑了
“贵妃娘娘息怒,奴才通传就是”
言罢也不再看令贵妃,躬身就进了养心殿内。
令贵妃看着他的背影,不屑的弯起唇角,奴才就是如此,好言好语无用,偏得让自己发威。
养心殿东偏殿内--
琵琶与月琴声交连不断,吴书来猫着腰进了殿内,乾隆帝正斜靠在软塌上,一旁坐着穿了一身舞衣的伊贵人。
“万岁爷,令贵妃娘娘在外求见”
坐在一旁的伊贵人低垂着眉眼,看向乾隆帝面前的杯盏已经空了,便拿起茶壶来又倒进去了些。
乾隆帝半眯着眼睛,见吴书来进来,顿时觉得少了许多兴致,他轻轻皱起来眉头,不满的开口道
“她不在宫里头好好安胎,跑到这来做什么?去让她回去罢”
乾隆帝话语刚落,月琴嘎然而止,原是断了一根琴弦,为首的乐伎慌乱的跪了下来
“万岁爷饶命”
这是南府里头最善弹月琴的女子,一双手十指纤纤,关节处都因为常年的练习而有些变形,她拿着的月琴是南府里头最好的一把了,今日却不知为何突然断掉了一根琴弦,天子面前折断琴弦,她只记得师傅曾说过,这是死路一条,此刻吓得身子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满殿里突然安静下来,琵琶与古筝的乐伎也都纷纷停下来手中的乐器,一时间静极了,就连一根头发丝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见,吴书来也停下了出去的脚步。
女子身子瘦弱,怯怯的跪在地上,一身粉色的衣裳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乾隆帝看着她,缓缓开口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缓缓的抬起头来,却发现乾隆帝并没有看向自己,她压抑住颤抖的声音道
“奴婢,南府乐伎,陈央月”
她满怀希翼的看向乾隆,祈祷这位万人之上的天子能够宽厚爱人,饶了自己的这条命,家中还有幼妹需要自己照顾。
乾隆帝窝在软塌上,缓缓的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却定格在地上那根断掉的琴弦上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和亲王府里张灯结彩,自己却在这深宫之中,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皇后身在圆明园里,还不忘命人给和亲王大喜送上贺礼,前些日子特意命人送回宫来的荷包,绣样精美,却是给十二阿哥永璂的生辰贺礼,一别这么长时间,她的心里,可曾有记挂自己一星半点么?
他低头凝视着那根琴弦,自己与皇后之间,到了这般难以转圜的地步,难不成全是自己的错么?
乾隆帝心里不明所以的烦闷了起来,他皱起眉头,语气也变得冷峻了起来
“拖出去,处置了罢”
若是皇后在自己身畔,定又要说自己是个暴君了,他转过身去,再不愿看那乐伎一眼。
女子眼睛里的希翼忽然变成了惊慌之色,她不住的磕着头哭诉道
“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
不一会儿便进来了两个侍卫,拖起来那乐伎就往外去,那女子拼死的呼喊,似乎是这样大叫就能保住自己的这条性命一样。
女子哭喊的声音渐渐的了下去,直至再也听不到,那是十几岁的年纪,就像花朵一样,还未来得及绽放就枯萎了下去,她是南府里月琴弹的最好的女子,容貌虽不出众,可是一手技艺却是连南府里的师傅都自愧不如,可怜哪,着实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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