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里挣扎着坐起来,低声道歉:“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我走的远些再睡。”
“可以和我讲讲吗?”上官珏轻轻地摁了摁她的胳膊,阻止了她起身的姿势,又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没什么。”朝堇垂着头,她刚刚才从那样一个深重的梦魇中醒过来,实在没有什么心力去应付他,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梦到了玉夫人。”上官珏却不肯放弃,又道:“你很想她?”
朝堇脸色一变,不再说话。
“我见过她几次,她是个很美的女人,比宫中所有的后妃都要美。”上官珏笑了笑,道:“她也是一个很冷静很理智的女人,她会为你安排好所有的一切,你和她在一起,应该感到很安心吧?”
朝堇转过头去,掩饰着自己将溢未溢的泪水。上官珏说的没错,自玉夫人离世后,她总是做这样的梦,梦见自己被悬在高崖下,绳子即将断裂,或者身处浮桥上,下面是奔腾的河水,已经漫上来没过了她的膝盖。过去的十多年,她其实被保护得很好,她一味地埋怨着玉夫人对她的冷酷无情,却忽略了玉夫人对自己的宽纵呵护,让她可以将自己封闭起来,彻底地封闭起来,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面伤春悲秋,任凭玉夫人在外面为她遮风挡雨。直到玉夫人安排她出宫,她不得不走出自己为自己画的牢笼,才知道外面已是漫天风雨。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她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命运的转轮已经缓缓启动,所有人都深陷其中,你方唱罢我登场,你布局来我拆局,而那时的她却懵懂未知,只道是一个小小的门派事务,凭她一人之力便能轻易处理。可是渐渐地,事情越闹越大,牵涉其中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谋算,将这一池春水搅得越来越浑,令她感到深深的无力。
她缓缓地开口问道:“我娘她,是故意赴死的吧?掌门师兄派出去的暗探虽都被你挡了回来,但我多少还是收集到了一些信息。那个姓唐的督察御史原是二皇子的党羽,此番也是当了替罪羔羊而已。可二皇子身为嫡长子,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又何必如此性急?所以皇上只是心中存了一点疑虑,将此事按下不提。眼下皇后身后有杜家撑腰,二皇子又亲信满朝野,皇上不敢轻易动他,但若真到了不得不动手的那天,现在的这些揣测怀疑便都会落到了实处,那二皇子就在劫难逃了。苦苦追寻了十多年的爱人竟就在眼前,却亲手被自己的不孝子杀死,多么有趣的戏码。”她笑得浑身颤抖,震得上官珏的胸口生疼。
“我知道瞒不住你,可是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上官珏心疼地看着她,只是叹息。
朝堇身子一僵,是啊,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她只想知道玉夫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是如今真的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是为了你!”朝堇猛地坐起身来,直视着上官珏的眼睛,“只有二皇子倒台,你们这些皇子皇孙才有机会,争夺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为了你,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了,究竟是为什么?”
“唉……”上官珏连连叹息道:“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子?固执倔强任性,犟得像头牛。”
“你才是牛!”朝堇怒道。
上官珏一愣,笑道:“这样才可爱一点嘛。”他整了整衣襟,站起身慢吞吞地道,“连我都猜不透玉夫人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只是沿着她安排好的路,一步步地向前走着,像一颗被束缚在棋盘上的棋子。你若非要觉得她是为了我,我也无可奈何。可我与她非亲非故,她何必帮我?即便是为了我,也不过是希望能借着我的手,来做一些她做不到的事吧。”
朝堇语塞。
“别想那么多了,你需要休息。”上官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子递给她,道:“这是我找族长要的安神药膏,你擦一点,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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