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慢腾腾地吃着茶,垂眸道:“我记得有个傻子,以为我下山就不会回来了,呆呆地坐在黑暗里,眼巴巴地像只被人撇下的小狗崽。”
杨肃定然坐了片刻,随后胸脯起伏,两颊赧然道:“你才是小狗崽!”
说完又忍不住,把折子放下,往她这边靠过来:“想起来了怎么也没早告诉我?!”
“没来得及,当时顾着去寻姑母。”
杨肃咂地一声,拿扇子敲她手肘:“到如今还是只惦记凌家呢!”
东宫不比王府,四处都是宫人,不能太造次。他说完又瞥着她,手指头勾勾她手背,通体上下都美滋滋地。
……
接下来剿灭叛军就成了重中之中。
南边连日有军报传来,傅军从蜀中开始发兵,一路曲线北上,又有南下的贞安侯率军呼应,如今最紧急的军情已经来自中原。
京畿的兵马自然是不能外调的,唯有下旨让各级都司卫所调兵应战。
目前战况倒是能撑得下去。
但这么耗着对朝廷和民生来说毫无益处,战争直接关系到的是百姓生计,平民百姓不通文墨,鲜少有高瞻远瞩者,当生存受到威胁,往往只会听从面前局势挑拨。
叛军在当地歪曲事实煽动反叛,就很容易引起民反。事件再扩大,到最后即便是能够把人打败,也终究会损失巨大人力财力。
即便是有些读书人知晓事理,却也难免因为消息传达不及时而被蒙蔽。
总之,久拖绝对有害无益。
东宫议政之时,凌渊提出道:“傅家家眷由贞安侯护送正在南下与傅明江汇合途中,这之中作乱的应是傅家才对。傅家没有退路了,想他们投降是不可能。
“但贞安侯想来不过是为着广淑王与傅容不平,倘若能有法子以广淑王这边下手,劝降贞安候,收拾傅明江倒不是难事了。”
宋逞道:“不管怎么说,广淑王是开国功臣,殿下若能表达出善待何家的意思出去,也会赢得不少人心。加之傅明江就是拿着殿下杀戳功臣作幌子蒙骗世人,殿下的确是该尽早拿出态度来以正视听。”
杨肃听着没言语。
他对广淑王府没有任何意见,让他有意见的只有皇帝傅容以及傅家。宋逞的提议很在点上,但一想到傅容死前对长缨的那声呼唤——他即便是知道该表现出对何家的善意,也没法把傅容给绕过去。
但这事也不能任性,他盯着舆图看了会儿,就抬眼道:“眼下就是突然追封,也没有由头,何况何家也没有人在了。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宋逞凝眉思索。
久未出声的谢蓬忽然道:“不如我南下去寻贞安侯试试吧。”
“你?”杨肃看过来。
谢蓬道:“早前我在五城衙门,跟贺家人打过几回交道,而且,听说贞安侯曾在济南驻军多年,恰巧我在泰安长大,或有可以聊得到的地方。
“再者,若要劝降,总归得朝廷这边派个人去方显诚意。”
杨肃想了下,看向凌渊:“要论交谈,不是惜之你更有把握?”
“侯爷这当口如何能南下?反正我也还没有正式上任,让我去试试。”谢蓬说。
杨肃好像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他十岁起认识谢蓬,之后一年之中倒有三四个月在一处,至十五岁谢蓬到徽州来,而后与他共谋大事,他了解他,没有把握他是不会这么坚持的。
便与宋逞道:“先让谢蓬去探一探也好。”又道:“让凌颂陪着一道吧。”
宋逞点头,嘱咐谢蓬:“贞安侯这人重情重义,你当仔细行事,不要让同行的傅家人阻碍了计划。”
谢蓬应下来:“自当处处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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