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下雪的那天起,这雪就没怎么停。
偶尔停个三四个小时,又开始下。
断断续续的,把院子里的树木、花、屋顶都镀上了一层白色。
两位老人这次清醒的时间比较长,靠在床头观赏着雪景。
飞雪如柳絮一般自悠远的天空中洒下,纷纷扬扬,扑扑漱漱的落在地上,沾在木质的窗棱、木桌上。
它们停留了片刻便开始化了。
它们还未完全化干净,又有新雪覆盖,层层叠叠又义无反顾。
何尊与宋子非便眼含笑意地看着,脸上都没有了病痛的折磨,显得慈祥又从容。
睿睿和安安陪两位老人坐了一上午,看到雪便跃跃欲试的跑了出去。
两个小家伙便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窗棱将外面隔成了一个框,变成了小小的世界。
几乎全白的世界里多了两个身着鲜艳衣服、红色帽子、手套的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在雪地里洒雪、打滚,清脆的笑声像一道阳光洒进了众人的心里,让阴霾渐渐散去。
两个小家伙玩了好一会儿,才捧着他们能够得着的雪噔噔噔的跑了进来,奶声奶气地说道:“太姥爷、太姥姥,你们闻闻看这雪香不香?我感觉好香的。”
两位老人低头轻嗅着小家伙使劲踮着脚给他们捧的雪,笑道:“香,有清冷的香味。”
“我们也觉得。”两个小家伙笑眯眯的答道。
在场的其他人心里如哽了一块石头,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两位老人陪两个小家伙说了一会儿话,便又睡下了。
他们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会疼醒,都独自忍着,什么也没说,睡眠质量也很差。
褚非悦全天陪着他们,他们看起来一直像在睡觉。
可却没有休息,处于一个浑浑噩噩又不清醒的状态。
他们既没有睡着,也没有休息。
褚非悦守在床边却很是无能为力。
她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看着他们受折磨。
褚非悦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死神的可怕。
它们静静的蛰伏在身边,不会迟一秒,也不会早一秒,正正当当的等人的应有寿命终结的那一刻才出现。
挣扎、痛苦、哭嚎都不管用,丝毫不会让人提前结束痛苦。
褚非悦握着他们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以求能让他们的痛苦得到些许的缓解。
以前余夫人过世的时候,她始终是隔了一层的。
当时霍老夫人全程陪着,她能体会到的伤痛并不深。
这次她才能深有机会。
他们是除了她爸和何慈颂之外,在这世上与她血脉亲情纠缠得最深的人了。
如今他们却要走了。
她妈妈与她的牵绊与关联又少了一层。
褚非悦再次陷入了自责的怪圈里。
**
何尊和宋子非在褚非悦和霍予沉等人到达慈城的第四天安然离世了。
他们离世时,脸上还挂着笑容,面对死亡宾至如归。
他们的手交握,从结婚的那一刻起走到生命的尽头,都从未放开彼此的手。
他们的葬礼伴得缄默而凝重,没有请什么人。
但他们生前的同事、朋友,他们所教授过的有限的学生还是百忙之中赶来了。
他们的同事与朋友都与他们一样年迈体衰老,仍让家里的后辈代表自己前来吊唁。
褚非悦一一记录着每一个吊唁者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以便在以后能还上这份人情。
几天的丧葬习俗过去后,便是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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