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华说起火刑,也显出了惊惧之色,说道:“去年张良庙的一个师兄就被处以了火刑,你不知道有多可怕。”她说话的语气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一般。
檀羽忙问:“为什么?”
令华道:“那师兄是白徒,无户无籍,犯了事当然任由执法长老处置。”
檀羽听得又惊又怒。他当然知道,所谓白徒,是因僧人多着黑衣,故称俗客为白徒。当今寺庙林立、僧众横行,加之无税赋无劳役,僧团成了天下最富有的一群人。自晋末天下动荡后,许多失地农民便被僧团收养,成了他们的奴隶,被称为白徒。这些人不入户籍,一身性命全凭所供养的僧团处置,是以私刑十分盛行。而这里竟然直接使用火刑这种先汉以来几已绝迹的刑罚,这许穆之等人,比想像中还要更加可怕。
檀羽努力平静下来自己的心情,他还需要了解更多。于是继续问道:“那李元师太明知道偷情被发现会受此极刑,怎么还要铤而走险?”
令华道:“师妹的把柄在阚爽师兄手上,她也无可奈何。”
檀羽道:“什么把柄?”
令华忽然显出犹豫的神情,不知该如何告诉檀羽。
檀羽看着她的表情,联想起刚才在草丛中李元与阚爽的对话,便道:“和长老有关?”
令华沉吟片刻,说道:“师妹其实是阚伯周师伯的养女。”
“养女?”檀羽又是一诧。养女就是女性白徒,相比男子,养女除了要担负沉重的劳作,还要成为家主发泄的工具。檀羽咂咂舌头,这紫柏山内里的不堪,已经超越了他的所想。
令华续道:“其实方丈师伯定了山规,是不能收养女的。可很多师伯暗地里都会收,只是不敢公开让方丈知道。”
檀羽点头道:“这么说,那阚爽就是因为知道了李元小师太与阚伯周法师的事情,才威胁她逼她就范的。”
檀羽听着令华的描述,渐渐猜出来,这个阚伯周,必定和许穆之是一路的。今天这个局,很可能就是他派自己的徒弟阚爽来给自己设下。不过,即便没有这个局,那阚伯周也是个衣冠禽兽,真亏他想得出来,到这佛门净地实施他们那些龌龊的勾当。
檀羽顿了顿,又问:“你们为什么不反抗呢?”令华奇道:“反抗?为什么?”檀羽一讶,道:“李元小师太马上就要被处以火刑了,你没想过联合大家来救她吗?”令华道:“那样做不就是背叛师门吗?那怎么行!”檀羽道:“起码应该想办法告诉李元师太俗家的家人吧?”令华道:“我们这些师姊妹大多是战乱中的遗孤,都没有家人的。”说着,她眼中几滴泪花就要忍不住掉下来。
檀羽见她动容,自心中也生出悲悯之心,于是续问道:“小师太你是很小进了玄女洞吧?”令华道:“嗯,很小的时候,我就成了孤儿,被当时路过的师父收养才来到这里。我记得那时候的师父真的好慈祥。”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笑容。
檀羽心道:“这个李敬爱肯定也因阚伯周、许穆之等人的影响,才会发生这样的改变吧。”他忽然想起白天在山下见的老者,便问道:“这么说小师太做沙弥尼很多年了吧?可为什么我听山下的一位老人家说,这山中没有比丘尼,只有学戒女呢?”
令华道:“我们庵中的沙弥尼一成年就要被掌门方丈派下山去,所以除了师父和少数几个师叔,我们山中都没有比丘尼的。”
“派下山去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每次总会有山外的人来把她们带走,不过我们都没见过来的人长什么样。下山去的师姊都没回来过,也就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檀羽摇摇头,他还是不知道这许穆之带学戒女下山,究竟是要做什么。但他可以想像,其中一定有许多他们见不得人的秘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