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乐都郊野,采石场。
自人间界建立以天人为首的统治秩序以来,这片历经数百年人力劈凿而出的谷地,便逐渐成为了圈禁关押达特利和犯了罪的首陀罗的地方。在这里,随处可见的是不分晨昏昼夜的沉闷徭役,蔓延的疫病与匮乏,以及所有于尘埃中无声沦亡的事物的末路。
一条条开采出的麻石,被置入筐箧c沿着挂着悬铃的轮轴缓慢地被吊上百仞之高的c近乎垂直的山壁顶上。那暮气沉沉的悠冗铃声回荡于谷地间,一如没有明日的悲歌。
采石场的西北角,人群围聚着。
当中大部分人均是衣衫褴褛c满面尘土,或跪立或屈膝地簇拥着一名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男子那身再平凡不过的粗布青衣,却奇异地显得格外熨帖,纤尘不染。
「孩子还有些痘热,再用一贴药大概就能痊愈了。」面对怀抱着患儿的妇人不住地感激涕零c千恩万谢,男子的神情依然平和淡然。仿佛无论是满座王侯c极尽豪奢的盛筵上,还是置身最为低微的尘土与泥泞间,在那双湛然的瞳眸中,始终不改视众生如一的慈悲,却又不囿于生死的超然。
这青衣男子正是薛暮。而更为世间所传颂的恐怕还是他的另一个名字——药师彻。
自受邀赴锦参加七国盟会c他便一直居留此地。期间骊宫也曾不下数次遣使前来请他移驾宫中。对此他也仅是婉拒道,「吾一生云游,去来多自由,无处不逆旅。暂寓此间,也不过是因那些最需要援救者,并不在骊宫,亦不在歌乐都罢了。」
而屈指一算,滞留锦国的时间,俨然已远超当初预计返程的期限正自沉吟的薛暮忽而扬眸,转望向不远处土坡上的一间破旧棚屋,唇畔此刻终是流露出些微的喜意——
「总算是醒了啊——」
然而半空这声阴恻恻的搭话却似全然未曾入耳似的,仰面躺卧在棚屋内简陋床榻上的女孩,仅仅是空睁着焦点虚涣的双眼。
等了一阵子,屋顶终是传来一阵膜翼的拍打声——吸血蝠王化身成的小个头蝙蝠落下在女孩枕畔。举起小尖爪在她眼前晃了晃,蝠王喃喃道:「怪哉,莫非真被捣坏了脑子c落下了甚么后遗症?若是这样,那得赶紧在那瘟医回来前走为上策」话音未落,棚屋的入口已传来了一道温润如玉c但听在蝠王耳里却比锯木还刺耳的声音——
「带着人,想走到哪里去?」却见薛暮掀开充当门帘的长条桦树皮正走进来。他先似笑非笑地向已于短短一瞬倒射出攻击范围c悬吊在屋梁上警惕观望的蝠王投去一眼,这才到榻边掀了掀女孩的眼睑,摸了下脉。确定只是因长时间昏睡而导致的短暂失神之后,薛暮取出一卷银针,于女孩的面门上扎了几下,一边从容含笑道:「比起自己那些旁门左道,蝠王是信不过在下的医术?还是又想趁机将自己的侍主置于死地?」
思及樱塾那日,这瘟医甫照面竟就出其不意地在白夜照的寮舍内设下结界c与他大打出手,蝠王就恨得尖齿嘎吱作响。若不是这段时间他凭白夜照的血液恢复了一些修为,恐怕早就栽在薛老匹夫这出其不意的一手下了。强捺着愤恨与杀意,蝠王阴声笑起来:「桀桀桀药师彻座下妙手回春c宅心仁厚,那就是连本王都不得不信服的以前的那些小龃龉,过去也便过去了,怎么也不值得座下每每大动干戈罢?」
不料薛暮却悠悠笑道:「蝠王愿不计前嫌c捐弃百年恩怨,吾自是感佩;然而白夜小友招惹上汝一事是因吾而起,亦是不争的事实。汝本无心追随白夜小友,又每每包藏祸心c不惜落井下石这等祸根既当初由吾种下,如今由吾亲手袚除,想来也并无任何不当之处?」
就在薛暮说话间,也不见有任何动作,摊开于手畔的那卷灸针便已首尾相续地自针袋中脱出。银针缓慢悬浮旋转着,在蝠王凝重的注视中一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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