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道:“你愣着作甚?还不快给二哥哥磕头赔个不是!”
这番话固然是向着宝玉,可又未尝不是给贾环台阶下,足见这一奶同胞的情分,到底是做不得假。
可那贾环这两年在外面野惯了,早养成一副混不吝的性格,却哪里听得出什么好歹?
尤其贾环一直暗恨探春吃里爬外,此时当众挨了探春一巴掌,又被她勒令向宝玉下跪求饶,当下肺都气炸了。
只等探春话音方落,便捂着脸咬牙切齿的骂道:“要跪你自己跪!反正你整日里哈巴狗似的,追着宝玉摇尾巴,也早就跪习惯了!”
说着,又恨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就你这样吃里爬外的下贱坯子,也亏得竟和小爷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
贾探春见自己暗中维护他,却反得了如此咒骂,当下便险些咬碎了银牙,愤声道:“你……”
“你什么你!”
贾环却那容她继续说些什么?
乘势把领口一撕,也不管扯没扯开,便拍着胸脯叫嚣道:“我今儿把话撂下了,你要打就往死里打,明儿我兹要还有一口气在,这院子里有一个算一个,谁特娘也别想好过!”
“你……你……”
这滚刀肉、混不吝的架势,倒真让贾探春不知该如何处置,一时又气又急,眼中泪水簌簌而下。
“三妹妹。”
这时宝玉忽然伸手攥住她的胳膊,将她往一旁扯了扯,悄声道:“你莫与他动气,且容我同他分说几句。”
贾探春还有些迟疑,旁边林黛玉却忙把她拽到了一旁。
于是场中又恢复兄弟二人对峙的局面。
只是这一次,宝玉脸上已然平静了许多,再瞧贾环时,恼怒中更杂了几分怜悯。
三年前,在孙绍宗的影响下,他开始逐渐体会人情世故,虽说难免有些磕磕绊绊不如人意,可总还是多了不少心得、见识。
故而稍一琢磨,便判断出不管贾环今日如何,未来的前途都是黯淡无光——身为家中庶子,走狗飞鹰也还罢了,为了几个钱去勒索家中有力的姻亲,这等心性即便贾政再怎么偏袒,怕也只能挥泪放弃了。
再想及他有今日之祸,多半都是被母亲迁怒,贾宝玉心下便又软了三分。
故而他与贾环对视半晌,却是先叹了口气,这才道:“老三,你方才口口声声说,彩霞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自然要算你的女人——哪我问你,这些年你可曾为她做过什么?”
“因给赵姨娘传信,被太太责打时,你在哪里?”
“她被赶出荣国府时,你又在哪里?”
“她因你触怒了孙二哥,被贬为粗使丫时,你又在哪里?!”
“现如今听说她了失了身子,终于找上门去——可你讨的却不是公道,而是几百两银子!”
贾宝玉说到这里,也轻轻拍了拍胸脯:“且不提彩霞如今,本就和你没什么干系——你先摸着心口窝思量思量,究竟有没有脸打着彩霞名头行事?!”
贾环被他这一连串问题,问的再次哑口无言起来。
只是他如今早失了理智,又哪会反省些什么?
即便一时哑口无言,也只是没找到合适话来反驳罢了。
默默的搜肠刮肚了半晌,依旧是无济于事,最后他干脆一咬牙,又旧事重提起来:“你说得倒好听!可那晴雯被送走时,你不也一声没吱么?!”
一句话,就见宝玉脸上又换了颜色。
贾环自觉捏住了宝玉的短处,当即说的更欢了:“那还是你屋里的,说不得早一个被窝滚过几回,却还不是便宜了那姓孙的?我若是你,怕是早跟姓孙的拼……”
正说着,冷不防贾宝玉飞起一脚,正中他心窝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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