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里?”黑衣人问孟噩。
他的语气平和沉稳,扶在刀柄上的手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镇定得像是一块花岗岩。
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老人也应该很镇定才对。但此刻他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往街口看了看,说:“……是。不过也没什么家什了……咱们还是……”
“不可纵恶。”黑衣人说道。他一边说,就一边牵了缰绳,带马及马上的人朝门里走过去。
孟噩的双腿已经废掉了——至少依照常理来说,是废掉了。几乎全身缠满绷带,苍白的头发从绷带的缝隙里透露出来,好像冬日从石缝里挤出来的枯草。
“那乔佳明也未必在此啊……”老人又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看此事从长计议的话,还可以……”
黑衣人忽然停住脚步,转向孟噩:“七杀刀,不是你这般修的。”
“你从前修七杀刀,修了杀心。但这杀心生出来的,是血勇、是骨勇,却不是神勇。”
“七杀如锋芒,其锐不可当。你既修杀心也无妨,怎么之后又藏拙?你在乔家藏了几十年,做镖师、做奴仆,锋芒已钝,再无杀心了。”
“你修了我的七杀刀,遇到恶人,就该斩了。不斩,你的刀就会钝。”
“就像之前我接你出来,在牢里遇到的衙役。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先前折磨你,之后又假意对你示好。但如果遇上的是别人,早就枉死在那里了。”
“这种事他们不会是第一次做。我看不到,还则罢了。我既然看到,就将他们杀了。这便是其锐不可当,但求念头通达。”
老头子几次想要插话,但都没成功。到这时候黑衣人终于略微顿了顿,孟噩赶紧说:“可是,应大侠……官府的人,可能在往这里追啊……”
黑衣人笑了笑:“为那些恶人出头的,便也是恶人。敢追,尽数杀了便是。”
老头子再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闭了嘴。
这事儿发生在一个时辰之前。
一个时辰之前,这带黑刀的男人……杀进了府衙的大牢。
原本牢里看守孟噩的也没什么人了。尹平志好歹做两手准备,那天李耀嗣一死,他便着人处理了孟噩的伤口,用好吃好喝续着一条命。
他是打算过两三天把孟噩将养好了、再放出去。不然李云心那煞星万一见了老头子的凄惨模样发了火儿——尹捕头虽说眼下并没有真的怕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可心里着实也是在打鼓的。
因此牢里的狱卒加起来,就只有三人而已——尽数被这人杀了。
等他再自报了名号,老头子目瞪口呆。
黑刀,应决然。
这人……在渭城所在的明江路,很有名气。
先前他和河中六鬼起了争执,将那六人追得如丧家之犬一般。再之前他和松原县的一个捕头起了争执,在一个早上将那公人杀了。
这人,无门无派,也不知道师承哪里。见过他的人在描述他的时候,都只说他是一个模样——黑衣、黑刀、黑马。此人行事风格令人捉摸不透,江湖人对他的评价是“亦正亦邪”。其实这些事情,倒都好说。有些手段、行事张狂的武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真正稀罕的是……
竟查不到他的来历。
一个人,再如何神秘,也总是有迹可循。譬如他行走江湖,总要使银钱。那些江湖豪客动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都是原本就家产丰厚的。寻常武人总要赚钱。或者做了山贼盗匪,或者去看家护院,或者去镖局谋生。
但这一位,没人知道他是靠什么营生过活。
不曾听说他是哪里人氏在哪里有家产、不曾听闻他劫掠了什么人、也不曾听闻有谁在接济他。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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