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比如发回的奏章末尾,皇帝的朱批越来越多,相王的蓝批越来越少。比如大朝会上有新上任的京官不知深浅说错话触了龙鳞,皇帝只是不悦的皱眉头,丝毫不见以往当庭训斥的严厉。再比如勤政忙碌的相王每日一到申时末,任手上再多的事务,都交由长史元哲送往皇帝的书房,之后回家吃饭,陪伴父亲弟弟,到了戊时再入宫参见皇帝“议事”。
这样诡异的情况一持久,流言在私下慢慢弥散开来。平常难见皇帝一面的官员说,皇帝终于发觉相王权力过大,要开始削弱闻家势力了。偶尔私下被皇帝召见的官员说,相王在禹州得罪了皇帝,现在彻底失宠了。然而内阁小朝会的枢机大臣对此事三缄其口,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史传芳被翰林院的一众下属旁敲侧击了大半个月,终于忍耐不住,寻了个议事的空档找上闻允休,赶走闲杂人等,关紧了门窗劈头盖脸地就问:“仲优,你老实和我说,那位闹出那么大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
闻允休摸胡子的手一顿,眼皮一抬,反问道:“你说呢”
史传芳盯了他许久才道:“那模样绝不像要削相王的权,反而像分担政事,喜不自胜啊。”
闻允休笑道:“既然不是削权失宠,这不就得了。他们两个的事,你管来做什么。”
史传芳忽然压低了声音道:“相王回家就没和你透个风”
闻允休想起自家儿子提及此事一脸的无奈和羞窘,叹了口气道:“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想说的事,能憋死在肚子里。”
史传芳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事:“逸君下个月回来述职,皇上私下和我说要调他回京入中书省。”
闻允休笑道:“这是好事啊,他一个人在外带着两个孩子,你总放心不下。这次能回来你身边,你也好日日见着不是。”
史传芳想了想,咧嘴一笑,不再纠缠打听了。
臣子之间的猜测与揣度,萧韫曦哪里不知道,一边净面一边听着木逢春绘声绘色地描述,直要趴到架子上。末了抬眼去瞧床上看过来的闻静思,试探道:“不如咱们大方点昭告百官,省得他们费心去猜,再猜下去恐怕要听到大选秀女充实后宫这等荒唐话了。”
闻静思靠坐在床头等他,听到这话,看向手中的书册道:“陛下当真以为文武百官个个都是史阁老,程鹤卿”
萧韫曦解下夹棉袄裤,换上寝衣钻进暖和的被子里,抽去他手上的书随意放在床边小几上。木逢春将灯一一熄灭,合上窗门退至耳房。闻静思慢慢躺倒,萧韫曦笑吟吟地手脚并用纠缠过来。“不说就不说,看看他们猜成什么样子也好。”
闻静思想了想,也笑出了声:“这不正合你意。”
萧韫曦没有接话,手在被子里从闻静思的腰侧一路抚摸至小腹,缓缓摩挲了片刻,和声道:“你这几个月劳逸结合,徐谦又尽心调养,身子强健不少。你府中的暖池也快建好了,不如”不如什么,他却没往下说。
闻静思心中一软,侧身抱住他的肩背,额头相抵,轻轻地“嗯”了一声。
史逸君回京比预定的日子早了半个月,进宫面圣,往吏部递交官印,领取接任文书,拜见父母叔伯,安顿儿女,宴请旧友,竟比在殷州还要忙碌。直到他正式进入中书省,交接顺利,给闻静思递上拜帖,已过了腊月初八。
初十休沐,小雪初晴,风和日丽。闻静思早早放下手上事务,等史逸君前来。孝王府原是宁王府,闻静思赐封孝王时,萧韫曦大笔一挥,将自己的旧居改了金匾赠送出去。府中的一花一木,一楼一阁皆无改动,处处都有旧时两人相处的影子。这宅子闻静思并不常来,他一个月中,有大半个月宿在皇宫,有几日宿在闻府,孝王府只在他心绪杂乱,或两人避世取乐时,才来小住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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