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蔚蔚,白云悠悠,将士列队,整军出征。
程昀和辛兰被柏氿留在郡主府里照看她那身体不好的师父,步生娇则回到风倾楼里打探九千策的消息去了。
出征这一日的中午,许宣王召了她与殷瑢进宫,说是饯别。
酒过三巡终于散了席,许宣王竟是一路送着他们到了宫门口,将别之际,他才慢慢开口问道:“若世子来日得胜返泽,何以报寡人?”
一场歌舞酒宴虚与委蛇,为的,不过是问出这一句憋了许久的话。
殷瑢回头看了眼这许宣王,淡淡笑道:“殷某落魄流浪之际,幸得宣王相助,殷某感激不尽。他日归国,泽许必将世代姻亲,不生战乱以安两国百姓。如若不得已与宣王兵车相对,殷某不敢即战,自当退避九十里,以报宣王礼待之恩。”
许宣王眼眸一亮。柏氿看着他这满意的模样,不由便生出几分怜悯。
两军交战,若是敌方不战而先退九十里,那么必会大大助长我方的气势,趁势而攻,想要赢这位杀神的军队,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她才不相信这位世子殿下会乖乖白退九十里,那九十里之外八成会埋伏着各种伏兵,就等许国的军队兴冲冲赶过来,再一网打尽。
如此想着,柏氿看向许宣王的眼神便越发怜悯起来——别人给你挖了个坑,你还跳得挺高兴。
殷瑢见她神色古怪,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二人拜别了许宣王,便骑上马背领军出宫。
柏氿骑着马,随着军队慢悠悠的前行。暖风迎面,带起冒出绿芽的细柔柳枝,一如她此时微微扬起的发。
眼见着走出王宫有一段距离后,她突然朝着殷瑢问道:“殷瑢,我一直很好奇,那许宣王为何一直对你言听计从?”
许宣王再不济,毕竟也是一国君王,总不可能当真是忌惮于他杀神世子的名号,便这般颤巍巍的供着他,简直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好。
殷瑢骑马与她并肩而行,挑挑眉道:“他与许王妃的内侍女官不清不楚,恰好被我无意撞见,他一直担心我把这事情告诉给许王妃。”
柏氿撇撇嘴,低低咕哝了句:“我才不相信你真是无意撞见的”
“你说什么?”殷瑢凑过来问。
柏氿清清嗓子,正色道:“我说,原以为宣王就算称不上一位英主,至少还算得上是个手段强硬的戾主。没想到他原来这么怕老婆,你说那许王妃”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朝殷瑢看过去,这一转头,便与他鼻尖对了鼻尖。
柏氿惊得微微朝后一缩,又见他古古怪怪的笑起来:“我不怕老婆,我只宠老婆。”
这人一向不知羞,调笑起来从来不分时间与场合,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也能被他胡搅蛮缠到一起。
柏氿眉心一皱,一巴掌拍过去把他推远,低声骂道:“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你胡闹什么!”
那便是独处时就随他闹的意思咯。殷瑢轻笑着曲解柏氿的低骂,在马背上坐正身体,没再继续纠缠。
森森军队出了宫门,从许都的集市前经过时,忽有众多身着艳红嫁衣,手提明黄纸灯的年轻女子,从集市里走出来,在路边挨个站成长长的一排。
明黄的纸灯一盏一盏,连到天边。天边,有柔暖的风自远而来,拂过路边柳梢,拂过柳梢下乌亮的铁甲,拂过铁甲队中招展的旗。
丈夫从军行,妻子红衣送,愿,一路长明。
相送,无声而别。有人身着血红嫁衣低低呜咽,有人身披铁甲悄然握紧手中长枪。迎面暖风渐渐起了呜呜低吟,前行间,漆黑铁甲碰撞出金戈脆亮的声响。仿佛有刀光剑影掠过遥遥天边,刀剑上挥洒的鲜血一点一点缓缓染红落日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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