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鼓号角声传到韩常的营帐时,韩常正卧在床上,闭着右眼养神。他的左眼被寇成临时前的一击毁掉。但此刻的韩常却对寇成沒有半点恨意。寇成的武功不如他,所以他杀了寇成。他低估了寇成的决死之心,所以他丢了一只眼睛。韩常认为这很正常。
在渤海国灭亡的时候,年未弱冠的韩常就看透了世事真相。
金国强大,渤海国弱小,所以金国灭了渤海国。世人只知赞美金人的武功,有谁为渤海汉儿道一声不平。弱肉强食,乃是人世至理。胜利者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写下歌颂自己的史书,数百年后,就会被世人反复歌颂。反抗者再顽强,只要败了,很快就会被人遗忘,不再被人提起。
正是认识到这个真理,韩常才摇身一变,从反金的勇士变成了金军最善战的将军。
他跟着金军灭奚人,灭辽,灭宋,一路杀人无数,一路步步高升,从一个渤海降卒,变成如今汉儿军中威望最高的万夫长,不管是金军,还是宋军,看到他韩常的旗帜,何尝不是挑起大拇指,赞一声“韩大将军,”
虽然都是汉人,但韩常并不认为自己和宋国的汉人是同类。宋国的礼仪文章唤不起他的敬意,反而更加让他鄙视宋人的怯懦。第一次攻宋时,韩常就认定宋国必然亡于金人的马蹄之下,就像他的渤海国一样。因为金军所到之处,根本看不到成建制的军队。只有不甘奴役的农人奋起反抗。可惜在上万铁骑之下,农人的热血固然悲壮,却沒有半点用处。
可是这一次从济南攻到曹州,却让韩常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刘豫父子的表现固然让他口中赞扬,心中鄙视,但在攻向曹州的路上,却有多达三十几股义军拦住金兵的去路,虽然都被金兵轻松击溃,但义军表现出的勇气却让韩常动容。而在和护民军交手之后,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孟安,还是勇悍壮烈的寇成,都给韩常留下了深刻印象。
更重要的,不只是孟安和寇成不畏金人,就连他们的士卒,面对十几倍的金骑,依然高呼酣斗,根本沒有半点惧色。这样的军队,就算在金军队列中,也足以列为战兵了。
但据韩常所知,孟安和寇成只不过是护民军中的普通将领,率领的也只是普通的护民军。真正精锐的护民军正在孟州济州和宗翰血战。
这让韩常不得不重估护民军的实力。狂妄如韩常者,也不得不承认,只有有三万护民军,只守不攻的话,足以拦住他们这十万铁骑。
韩常闭着右眼,一边暗暗慨叹护民军的命运。护民军再能打,实力不济,且又兵力分散,注定会被宗弼突入应天府。也许在一个月之后,中原百姓的保护神岳飞就将在黄河北岸殒落了。
韩常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竟然有些许的凄然。他又想起了渤海国被灭时的惨烈景象。近千万渤海汉儿被杀得只余百万人。想來应天府的百万宋人,也幸存不了几个吧。
但金鼓声刚一传到帐中,韩常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來。脸色也变得极为严峻。他把竖在床头的长枪提了起來,大步走出营帐,正好看见超大号轰天雷爆响时的火光。
隔了老远,韩常都感觉脚下的土地震了一下。他趔趄了一下。此时已有十几个亲兵跑到帐前,高声喊道,“韩将军,守营士兵通报,岳飞带兵袭营,”
“岳飞。”韩常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有点疑惑地问道,“岳飞不是应该在大名府吗。”
不过韩常也顾不得岳飞如何到得曹州,他现在最要紧的是披甲上马,力保大营不失。别看宗弼在营中留了一个金兵万户长,但守营的主将却是韩常。
韩常在召集亲兵的短短时间里,东侧的营墙已经破了十几丈宽的缺口。二千精骑已经全数突入营中。不过这一次,岳飞吸取了滑州之战的教训,不再把二千骑军分为五股,而是分成三股,他自领一千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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