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错了，这一刀几乎要了他自己的命。铁吉感觉到身上的牛筋绳被刀挑断的那一瞬间，深吸一口气，双臂用力一撑，已将绑住上身的牛筋绳绷散，但他的双腿仍被牢牢捆住。

    对铁吉来说，这就足够了，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的右手已解脱出来，毒蛇般探出，循着那野兽般低哑的咆哮声音，锁向何小手的咽喉。

    这一锁，用尽了铁吉全身的力气，他觉得自己的手从来就没有这般快过。但是，这一锁还是锁偏了，他的手指只捏住了何小手的下巴，只听见咔吧一声，何小手的下颌骨应手碎裂。与此同时，何小手已惨叫一声，飞身退后。铁吉像一条脱困的鱼从案板上弹起，空中一个翻身向何小手退去的方向疾追。

    但他撞上了一堵墙。他翻身起来时，腿上的牛筋绳已经散开，但何小手却已经不见了，消失在寂静和黑暗里。铁吉的眼睛已经失明，只能靠耳朵来分辨何小手的位置。但停尸房里一片死寂，死人自然不可能发出声音，何小手也不可能。但铁吉知道，何小手并没走远，而是躲藏在某个角落里，伺机向他发出致命的一击。

    铁吉有足够的耐心。他能忍受剥皮之刑，自然也能忍受这可怕的寂静。他后背紧贴着墙，手中紧紧抓着那一卷刚刚几乎要了他命的牛筋绳。就这样，过去了一盏茶时间，停尸房里一片死寂，只有几吹进门缝的声音和墙上油灯的火苗被风吹动的声音。铁吉循着风声吹来的方向，辨别出那里是门，他忽然闪身，跳到门口，用背抵住门。

    现在，停尸房只剩下另一道门了，他时刻准备着，何小手一旦冲向那道通往外界的门，他就要施展杀手。

    他等来的是一道尖锐的风声。何小手掷出了牛耳尖刀。铁吉手中的牛筋绳飞出，击中尖刀。就在这一瞬间，何小手已冲向那道门，后门。铁吉飞身扑过去时，何小手已逃出门去，消失在巨大的风声中。

    此时，铁吉才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才觉出自己脸上的刺骨的疼痛。好在他记得回夹马镇的路。

    远远地，四更的梆声传来。冬天的天亮得晚，此时，夹马镇上还是一片寂静，铁吉悄没声息地返回铁家大院，翻过那堵高墙时，并没有人察觉。他这个样子不敢，也不能再从前门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听门子毕恭毕敬地喊他一声“大管家”。铁吉铁大管家，不过是一张脸而已。

    他想到只有一个地方是他可以躲起来养伤的，并且没人打扰，那就是停着两口棺材的柴房。在铁吉看来，这世上再没有比棺材更安全的地方了，也没有比死人更值得依赖的人――他永远不会打听你的来历，更不会泄露你的秘密。

    在黑暗的棺材里躺了两天，他分不清时间，只能从后院的鸡啼声来分辨黑夜和白天的界线。他不声不响地躺着，想到身边同样没有了脸的铁福，内心不由得一声苦笑：看来，铁吉这个名字并没有取错，至少，他比铁福有福，他也和铁福一样没了脸，但他还有一条命。

    就这样，他等来了他的眼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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