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着,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一瞬间照亮了赵参谋英俊的脸庞。赵参谋的神态露出无辜和莫名其妙的样子,有如一个受了老师冤枉批评的小学生。
闪电熄灭后,一声炸雷在头顶上轰然响起。丛影秋心乱了,接下来说:“……我本来是从不能向组织以外的人透露自己的个人信息的,军统的组织纪律就是这样不近人情。今后我们之间,不能打听的请你不要打听,这是铁的纪律。以后抗战胜利了,待我们解甲归田后,我一定会像刚才一样向你袒露我的一切。”
她知道,长期的秘密工作枯燥沉闷,对两性关系极为敏感,宛如对花粉皮肤过敏的人春天从花树下走过一样。刚才的冲动既是男女情感积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结果,同时也是一种处于性压抑状态的条件反射。
是的,丛影秋记起了抗战期间,军统戴局长颁布的“六不准”手令,即:不准擅自脱离组织;不准在抗战时期结婚;不准自由向外活动;不准经营生意;不准贪污贿赂;不准随意回家外宿。
同时她也记起了加入军统时的宣誓情景:自己进入宣誓室中,由司仪宣布仪式开始,监誓人老余就位,宣誓人就位,对着蒋委员长肖像行三鞠躬礼,监誓人老余领读讲话,宣誓人读誓言:“余誓以至诚奉行三民主义,服从领袖命令,保卫国家安全,绝对遵守团体纪律,尽忠职守,并以终身贡献团体,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有泄露秘密及违反纪律之处,愿受最严厉制裁。”礼毕,监誓人老余热忱握手,口称“同志”,表示从此以后就是自己人了。然后誓词由人事科存档。
刚才两人在溪畔草丛情不自禁的亲热动作,虽然没有直接违背组织“六不准”的禁令,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尤其是自己差点向他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等个人信息,显然是纪律不允许的。
想到老余领读誓词的情景,她记起了自己潜伏湘西收集日军情报的崇高使命。
如果她不是个军统特工,倒是一个贤惠美丽的理想恋人。但她的工作性质使她长期处于一种理智而不情感外露的状态,似乎总是不食人间烟火不近人情。
她在紧急情况下枪杀黑风界侦察时的重伤战士,以及最近在营救集中营战俘行动时,毫不犹豫持枪打死围墙外已经身负重伤的雷阵雨,虽然从理智上说是正确的处置,因为消除了安全隐患,但从感情上讲,用自己的手打死自己人,是难以让人接受的。特别是刚才她的冰火两重天没有任何铺垫的情绪转换,让赵参谋心里难受。
“我理解。”赵参谋简单地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鬼子还没有赶跑,我们还得在各自的岗位上战斗。”
“是啊,也许以后的战斗更加血腥更加残酷。”丛影秋又恢复了冷静的表情,“丛林黑室的作用越来越大,我预感敌人一定会把它当作眼中钉肉中刺来实施暗杀破坏行动的。——对了,集中营逃出的战俘军方进行了秘密审查吗?”
“正在进行。”赵参谋望了望黑沉沉的山野,“包括加入游击队的那几位。防止日本人渗透,也是我这个情报参谋的职责所在嘛。”
“那就好。”丛影秋放了心,“就要落大雨了,你回吧。”
“天不早了,马上又要落雨,我还得去八里庄借雨具呢。”赵参谋平静地说。
总之,他们刚才在丛林溪畔的激情宛如夏日的阵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就像潮水一样消褪了。
夜空中确实飘起了凉凉的零星雨丝,这是大雨将至的前兆。在隆隆的春雷声中,山风疯狂地摇撼着漫山遍野的树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盖过了小溪的哗哗流淌声。他们穿戴整齐后,握了握手分头离开了山谷中的溪畔。
赵参谋离开悬棺崖后,借口去八里庄借蓑衣斗笠之类的雨具,与地下党老宋接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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