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了口气,常头领问他:“狗官和降卒,按对待不降者的老规矩办?”
“好,好。”
常头领立刻传令:“大当家令,烧了狗官,降卒尽数埋了。”
张王李眼皮一跳,冷汗未下,又惊出一身热汗。马蹄一软,踩上一具没了脑袋的尸体。他这才注意到,大门之内,满地尸体,鲜血横流。
血腥扑面,他的心狂跳不已。好容易坐上大堂,腿都软了,一屁股坐下,再不想站起。
结巴没跟进来,去指挥人扑灭残火。常头领也没进来,老规矩一向由他亲自动手。几个头领模样的人跟他进来。
眼睛在他们血迹未干的盔甲、刀剑和他们喜笑颜开的脸上打个转儿,张王李战战兢兢,不知该对头领们说些什么才好。偷眼打量,或面如锅底,或须发如戟,一个个紫肉横生,如狼似虎。
他们踞坐一地,喧闹说话,不时轰笑,没人理会张王李。
张王李松了口气,又忐忑不安。不说话好,可总不能一句不说,不知道这身体本来的主人本性如何,若他们瞧出破绽如何是好?灵机一动,索性装瞌睡,他眯了眼,上下栽头。求天乞地,能有人看在大当家的面子上,请他去休息,也好先脱了虎穴,静下心来,打探盘算。
可惜,头领们谈论交战情景,说得入港,毫没注意到他。彷徨无计时候,结巴进了大堂:“大、大当家,常头领请你去,观、观、观高。”
观什么高?张王李十分不解,莫非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登上门墙,观赏洪洞县城?这帮土匪倒有雅兴。他有心借口困倦不去,说不出口,站了起来,跟着出去。头领们停下话头,有几个兴致勃勃随之而出。
结巴带头,一行人向衙门口走去。
尸体早搬做一处,堆在院里。火把明晃晃插的到处都是,映得院中白昼一般。三四十个被俘衙役,拴成一条线,剥得赤条条在十几个土匪监视下挖坑。还有几个土匪,提水倒地,清理血迹。
张王李不敢多看,胆颤心惊紧紧跟在结巴身后。
过了二门,面前一个亭子,立在通往大门的甬道中央,唤作戒石亭。亭子不大,放块石碑,碑上镌刻十六个大字: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常头领站在石碑旁边,两个空酒瓮丢在身旁。
县衙长官衣烂帽丢,发型古怪,被绑在石碑上,脚下积了一垛衙役们的衣物。嘴里堵了团破布,他呜呜囔囔不知说些什么,看到张王李过来,两眼圆睁,直欲喷出火来。
常头领接过一个土匪递来的火把,笑嘻嘻对张王李道:“大当家,往日不请自来,今天怎么迟迟不到?就等你了。”手一丢,火把落到衣物上,衣服上洒的有酒,火苗登时窜起老高。
张王李腿一抖,就想后退,好歹想起假冒的身份,硬撑着站直了。心中痛骂:“没人性的土匪!观高观高,狗日的原来是观膏!”
火苗瞬间包围了县衙长官,燎着衣服向上窜,胡须头发立时燃着。他嘴里破布烧着,吐,吐不掉,舌头烧烂,痛哼一声,昏了过去。炙烧之痛,昏去醒来。不多时,两腿烧得熟了,肉香阵阵,这长官支撑不住,眼中现出乞讨神色。瞧他前边表现,想来不是求饶,而是求一速死。
常头领不动声色,众头领指手划脚评头论足。一人惋惜道:“老常,你怎的把他嘴堵上了?烧坏了舌头,没了助兴的声音。美中不足。”
“鞑子说话,语音难听。鞑子话又都不懂,留了他的舌头做鸟用?尽是聒噪。”常头领答道。
鞑子?
张王李打个激灵,脑筋急转。南北朝、十六国、金、元、清。没辫子,不是清朝。恍然想到县衙长官的发型,颇像蒙古人。莫非是元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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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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