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之后，是短暂而充足的睡眠。每天醒来，身边照例会有一条鱼，他也照例也拜海。不过他现在越来越愿意相信，那鱼其实是老海盗的恩赐，而非大海。

    当骆子瑜发现自己终于学会踏木划浪的时候，他想到了踏木渡海。既然学会了比抱木长游更好的方法，为何不试着就此离岛回到远方的大陆呢？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并为自己找到了三个理由：首先，他仍亏欠着老海盗，他不能在还清这一亏欠之前就离开；再者，他懂得了什么叫做方向，明白如果走错方向，他将永远到不了大陆，而他现在还不懂得如何大茫茫大海上辨别方向；最后，也是他以住决然不会考虑的，这岛上只有一副圆木长竿，如果他带走了这两样东西，老海盗又该如何离岛？

    的确，这也是老海盗担心的，圆木或可用椰树干代替，长竿却再不会有。当初他来岛时，这两样东西是他从岛外带来的，失了长竿，他想从岛上寻到替代品决非易事。这些日子里，圆木和长竿每天都被骆子瑜占用着，他完全没有办法离岛，上次去海边鱼村带回的烟叶和纸张早用完了，他已经连续好多个月没有抽一口烟了。而他捕鱼也只能在骆子瑜入睡后的深夜才能进行。深夜捕鱼当然困难得多，他不能像白天那样从海面上去观察鱼的动静，而只能跳下海去在海底摸索。有时捕不到鱼，他只能用椰子充饥，还要拿存鱼放到骆子瑜身旁。

    骆子瑜也开始越来越多地为老海盗着想了，他会关心他的起居，关心他日渐苍老的身体，还关心他每天靠着什么打发无聊的时光。

    终于到了他捕鱼训练的第二步，也就是从海面去寻鱼。这里的海水很清，远海处一丈多深的海底，水草贝壳也清晰可见，可是要寻到鱼却不那么容易。那些鱼狡猾得很，它们的背和海底沙子一样的颜色，又或形如一条海草挂在海底飘摇，更有甚者，直接藏身入沙，让人无处可寻。它们唯一的破绽就是会不时吐出气泡。可惜得很，海底无鱼的地方，有时也会冒出一些气泡，让人捉摸不定。有时骆子瑜寻到气泡，纵身跳下水去，却只能翻起一堆沙浆。

    这日海上风平浪静，是个捕鱼的大好日子。骆子瑜踏上浮木，破浪而来。他很谨慎地观察水下的动静，不敢冒然下水，因为一旦下水，捕不到鱼，他必须重回岸边，重头再来。

    水下细沙洁白，水草殷绿，在轻微的海流中自由地摆动。海水清澈透亮，像是源于九天的甘泉。这是椰林岛近海特有的景致，以往在白村是见不到的。白村人多船多，海水浑浊，海底怪石嶙峋，为泥沙和海苔所覆，一些海岩上布满尖锥形的空螺壳，人踩上去必定会刺破脚心。一些肮脏的垃圾随浪翻滚，看得令人作呕。那种海貌自然无法和椰林岛这片洁净天然的浅海相比。可是，那里总能见到鱼，都是些小鱼，形如少女的银梳，游得飞快，让人难以追逐。

    这里的海虽清，却很难见到鱼。鱼群总是喜欢水草丰茂的深海，有着丰富的养料和游藻的深海。

    骆子瑜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数十次把海底无名的气泡当成鱼来捉，结果只能一次又一次退回海岸，一次又一次重新出海。

    时值初冬，这里的气候仍舒适宜人，骆子瑜自从那次与风浪相搏失了上衣，一直光着上身，不过在这热带海洋中，他不用担心受冻。

    太阳渐渐转到了正南方，又向西偏去。

    骆子瑜已累得气喘连连。当他又一次寻鱼失败退回海岸，他坐到树阴下小憩了一阵。海风拂过，他感到一身清爽。海风带来浓浓的海的气息，浸透心脾。他再次恢复了体力，重新推木出海。

    这一次，他决心划到更远的海域去碰运气。数十丈以内的海域已被他搜了个遍，根本寻不到鱼，也许百丈之外的海里，会留给他意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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