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唐两眼盯着此时被烈火吞噬掉的藏经阁,才发现修远大师和白须老僧的身影再也不会浮现在自己的眼中。他双目无法抑制地倾滚下两道泪流,两只手痛苦地钳住嗓子用力地尖叫着。
原来,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一直帮着修远大师和师祖布着这一个死局,自己的所有努力如同此刻藏经阁中的烈火一般,都是将他俩人送入死亡。这时候周唐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修远大师那天晚上为自己介绍《天山罗汉图》的景象:
“宿在树上的500只蝙蝠感到火热难忍。这时,商队中恰好有一商人彻夜诵读佛经,蝙蝠听到诵经声,心里十分高兴和快乐,渐渐静下心来倾听佛理,虽然受火灼烧也不愿逃避。由于受了佛法,这五百只蝙蝠死后升到忉利天(佛教的三十三重天之一),成为五百罗汉。”
也许从师祖用瞳语告知修远大师护画计划的一开始,他们就想好了这个结局。师祖通过自己的读心术读出了周唐全身所有的秘密,他知道周唐能做出和许从龙的真迹毫无二致的高仿品出来,但是时间所迫,周唐无论如何也只能做出一幅作品。如此一来,就算修远的那些摹作躲得过验画时鉴赏师的眼力,但品相不够的这些仿作被日本人带回去后,终究不会像周唐所做的那幅一样,瞒得过所有人的鉴辨。待到被他们察觉出这些《罗汉图》是赝品之时,怒火攻心的恶徒们不但会再次来栖贤寺索画,而且可能真会做出屠寺的举动出来。所以他们决定只将周唐的那幅画交出去,做出那幅图是鉴赏师随机抽取的假象出来,通过鉴辨为真后,让他们误以为十个箱中的《天山罗汉图》都是许从龙的真迹,销毁箱中剩余的《罗汉图》,使得他们永远也看不到其余的那一百九十九幅修远所作的仿作。
如此一来,因为周唐的那幅图的存在,更让他们觉得销毁的那一百九十九幅图都是真作。只不过这个计策是以修远和师祖的生命为代价,让日本人误以为他们宁愿与图俱焚,也誓死不将《天山罗汉图》的真迹交予其手,这样一来,“真正”的《天山罗汉图》就被烧成灰烬,日本人对它也就断了念想,从此以后便不会再来骚扰栖贤寺的清幽。周唐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自己昨晚在《燃灯趣谈》中读到的那篇《必死之中的永生》。迦梨陀娑在众人的注视下吞掉了自己所选的那张纸条,通过另一张上面所写的“死”字,使得所有人推断出他所选的肯定是“生”字,只有阿育王心里知道,迦梨陀娑的那张纸条上同样写的是个“死”字,但此时却是百口难辩。修远和师祖护画的计划正和这则《必死之中的永生》契合,周唐不知道他们是否参考到这则故事中迦梨陀娑的脱困之道,但他意识到了,自己冥冥之中一直游走在真相的边缘,倘若他将注意力不是全部倾放在制作那幅摹作之上,或许有机会察觉到修远大师和师祖的这个死局,那自己肯定会再去设计别的方法护画,阻止他们奔赴今天这样的结果。想到这儿,周唐又对自己幼稚的想法无奈地摇摇头,世间的烦心事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解决之道,要奋斗自然就会有牺牲,自己当初又不是没有绞尽脑汁地思考过,可哪条方法都不会有修远大师和师祖此刻与画共焚的这条能使栖贤寺永无后顾之忧。
也许修远大师和师祖都认为这样的死去比活着更有意义,正如修远大师最后说的那样“所有人都会死去,但不是所有人都曾经活过。”师祖守护这两百幅《天山罗汉图》一世,对栖贤寺的僧众们也曾说到过:“值得守护的东西,一步都不能退让。”
确实如此,他到最后,在死亡的面前,也没有对宝图的守护退让半步。
想到这儿,周唐心中的悲痛轻轻缓解了几分,一个想法直窜入他的脑海:生命的精彩之处就是寻找到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那时,死亡不过只是一帘谢幕的帷布。
这个时候,曾经那座造型宏伟庄穆的藏经阁已然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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