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外有几个中年仆妇守侯,她们不是君夫人带来的人,子桁很放心,进去之前先问:“病人醒来没有?”
一仆妇答道:“醒了……但早点丝毫没动。”怕主人怪她们侍侯不周,“劝她许久,一口粥都不肯进。”
显然病人不是胃口差,而在赌气绝食。子桁皱眉,没再多问,径直入内。床上病人竟从头到脚以锦被裹的严实,看不出是睡是醒,但他估计冰儿早听见外面对话。
子桁问:“为何不吃饭?”被中人没反应,他走到案几边坐下。食盘上有六种粥羹,煲在热水中,热气腾腾,若干精细糕点,香气诱人。一早先后忙于应付君夫人和长安君,子桁亦未进膳,二话不说,选了一碗红枣银耳莲子粥,就着糕点,津津有味吃起来。
姬冰见子桁一句多余话也不问,只顾吃给自己预备的早膳,更加生气,但又不敢起身赶他走:昨天秦国公子无礼之极,直到现在君夫人都不来探望她,到底发生什么变故?
忧心忡忡下,姬冰偷偷从被缝看去,子桁已端起第二碗粥,神态怡然自得。但他端起粥,却是走到冰儿床边,以汤匙轻搅几下,香气四溢,诱人食欲。
子桁突然笑道:“有人要学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在首阳山?为上重于国事,为下重于已身,为示节气而置国于不顾,实为下者,不学也罢。”
见他毫不顾忌男女避嫌,竟坐到床边,王姬只好掀被起身,远远靠在床角,气道:“已身不正,何以事国?”子桁见女孩衣衫齐整,显然早就起来,只为躲他才装睡。
粳米粥呈碧绿色,隐隐有荷叶清香。姬冰真的饿了,改口道:“我若绝食而死,省去你多少麻烦,可遂意了?”她接过那碗微温的粥,一气喝下,不肯上当的表情望着对方。
子桁忍笑,索性把盛糕点的盘子一并取来:“再吃些糕点?吃饱了好有气力争辩。”姬冰脸上一红,欲不理他,但见都是平日在周宫时爱吃的点心,犹豫一会儿,还是取出一块慢慢品尝。怕女孩尴尬,不肯多吃,子桁缓步踱到外间,随手翻书来看。
随后两个中年仆妇端来铜镜、妆盒及梳洗用具,准备伺候姬冰梳头上妆。子桁踱步回来,放下竹简,饶有兴致地看她晨妆,并无回避之意。
姬冰心下恼羞,只好装做没看见,若无其事般坐到铜镜前。她长发垂地,光仆妇梳发挽髫就用不少时间。梳完后女孩就要起身,其中一个仆妇忙打开银制梳妆匣,取出一堆精致的小盒。
“这是什么?”姬冰拿起一盛有白色粉状的盒子,散发淡淡香气,好奇问道。
仆妇先是吃惊,旋即笑答:“这是上妆用的。”她打开小盒,一一指道,“飞雪丹、桃花脂、赤丹朱、黛螺……”分别用于面部施粉、打胭脂、点红唇及描眉,为时下上妆流行之物。
姬冰摇头,示意拿走。刚想起身,她突然从镜中看到身后的人忍俊不禁,立时着恼:“有何好笑?”
平素子桁不见王姬上妆,以为她逃难之时,无心妆扮,然而这种好奇语气,迷惘神情,显然根本不知物品名称用途。
既好笑也诧异,子桁简略给她解释:“传说箫史为弄玉烧水银,作粉以涂,其白胜雪,故名飞雪丹;以红蓝花汁凝作红脂,面如桃花,故名桃花脂,又因多产于燕国,别名燕脂……”
见冰儿羞恼模样,他心情更好,笑道:“都说周人以天然为美,想不到竟到如此地步?”欣赏美人晨妆本是件乐事,他稍有遗憾。不过这种天然之美,更令人心旷神怡。
若非姬妾众多,子桁何以对女子妆饰如此熟悉?身为王姬,无须以色事君,从小到大确实没用过脂粉。但恼子桁语言轻薄,笑容促狭,姬冰气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既为你阶下之囚,冰儿不知为谁而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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