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跳湖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了,她当时同他说了一句“没有人可以瞒天过海”。
当时她说这话不过是因为之前探查到一些段书意的恶行,而朝廷处理宗室犯禁似乎并不手软,故而她以为一旦这些恶迹败露,段书意便很有可能遭到惩治。那时她尚不知端王有反意,更不知段书意有替身,会用李代桃僵一计。
说那句“没有人能瞒天过海”时,她还没有能预想到如今局面。
但当时的段书意,却以为她可能知道了什么。所以他以为自己知道了什么呢?
常台笙本来以为这人无有顾忌了,这样说来,他却还是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和弱点。
只可惜,眼下她拿捏着他的所谓弱点,却什么也做不了。她今日能不能好好地出去都成问题,别说将来要挟他了。
火苗轻轻跳动,呼吸可闻的昏暗环境中,本就非常疲倦的常台笙想着想着思路有些打顿,手竟也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段书意敏锐察觉到了她这细微变化,道:“停药了竟还有影响么?”他自然知道杨友心暗地遣人往常台笙饮食里下药,以至于她出现疑似病发的症状。都说她疑心病极重,在这件事上更是敏感到了极致,但事实上,她却比预料中要淡定得多,完全没有因为这件事惊慌失措,更别说选择自我了断这种逃避做法了。
杨友心的这步棋看来实在很烂,而杨友心也的确是条不怎么样的走狗。
段书意眸光中忽闪过一丝无聊的烦躁之意,而常台笙这时则抬起手来冷静地看了看,努力稳住然后回道:“偶尔是会这样,在被算计之前我就已经习惯了。”
“话虽这样说,但那阵子你必定也担惊受怕过,当真是受累了呢。”他稍顿,接着道:“要我帮你处理掉那只会乱咬人的狗么?”语气轻描淡写,似乎弄死一个人如踩死蝼蚁般容易。
杨友心这条走狗,被简单处理掉实在是太便宜了他。但常台笙已觉得无所谓了:“你的狗生死贵贱自然你说了算,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说来给我听,要我感激你吗?动动嘴皮子说声谢似乎不大费事,我很乐意呢。”
她声音有些懒,却有些以退为进的聪明在里面。段书意想让她惊慌让她害怕让她怒,她偏偏就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来,让他自讨没趣。
段书意听得这话像是被人白了一眼,他笑说:“杨友心虽是我的狗,却能咬你七寸。他那般阴险又野心勃勃的家伙,多活一天对你都是威胁,我忍痛解决一个奴才,对你而言应是大恩,你就只打算动动嘴皮子说声谢么?”
常台笙理所当然回道:“先做到再说罢,届时让我磕头也没什么要紧呢。”
段书意笑了,他只简略道:“好。”
常台笙心里忽然暗舒一口气,但愿这家伙这回说的话当真。留个将来的磕头机会给她也好过让她现在就了结余生。她面上还是老样子,轻抬了抬眉毛,没说话。
“不过——”段书意话锋忽然一转,“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他笑容里多了些狡黠意味,常台笙看在眼里,心中却向自己翻了个白眼,是了,段书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好说通,自己方才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啊。
她一瞬间觉得有些烦,只闻得段书意道:“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的事么?”
他问过的事?常台笙能想到的只有“芥堂与陈俨二选一”那件,当时她豪气地说这事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最后还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常台笙装傻:“不记得。”
段书意唇角笑意不减:“我这个人耐心十分有限,所以喜新厌旧,不再感兴趣的东西我通常都会选择毁掉,你懂我的意思么?”
常台笙若有所思地低头想了一下,故意说:“我想你说的大约是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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