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宁远战后,大人力主修复锦州、大凌、中左三城,此外又要练兵,还要屯田,却又一直担心鞑子来犯。就在这样的时候,恰好就遇到了努酋死去这一难得的良机,于是大人便派了一个使团去沈阳吊丧,而且从此开始了与鞑子的议和。是吗?”
“是的。难道是吊丧错了?”
“吊丧并不错。”
“筑城错了?”
“筑城也不错。”
“那就是练兵和屯田错了?”
“练兵和屯田更不错。”
“程秀才的意思是――”
“程某以为,大人于议和之中大有失误……”
“哦,说的也是议和――”一个多月来朝廷上纷纷指责袁崇焕的,都是拿议和做文章。可他并不服气。此时听程本直这么一说,倒更想知道他这个布衣是怎么看的,于是身子向前稍倾,和颜悦色地问:“程秀才,那你说说,本官与鞑子议和究竟失误在哪里?”
“失误就在被愚,大人――”程本直无所顾忌地说起来,“程某以为,议和只是敌我双方为达到各自目的所采用的一种手段――先看大人之议和,程某从朋友那里看到过大人写给朝廷的奏折,的的确确争得了几个月练兵、筑城和屯田的宝贵时间。从这一点说,大人巩固关宁守备的良苦用心无可非难。可我们再看皇太极之议和,他却借此轻易地抓住了出兵朝鲜的大好机会。双方的目的都达到了,但两相比较,权衡得失,往长远和全局看,大人之议和并非明智之举:为赶筑锦州诸城而忽视了属国朝鲜,因小失大呀。
“记得大人说过:‘敌以款愚我,我亦以款愚之。’程某也以为,这一点非常重要。可是,这次议和究竟是敌被我愚?还是我被敌愚?就现在的种种迹象看,已经看出了一些眉目:是大人被鞑子所愚了!而这,也恰恰导致了大人并非明智的失误――其一,给了鞑子出兵犯掠朝鲜与东江的机会;其二,后来的迟发援兵又让鞑子没有了后顾之忧从而放胆以强凌弱。
“对于一,大人可以用争取了练兵、筑城和屯田时间来作解释,正如程某前面所说,只是以局部之赢而致全局之输、因小而失大。对于二,大人又能作何解释呢?程某以为,大人会说萨尔浒之战而杨镐全军覆没、沈辽之战而袁应泰全军覆没、广宁之战而王化贞全军覆没,三大战明军三大败――关宁驻军眼下凭坚城用大炮守城有余、而打野战则远远不足。应当说,这的确是关宁军的现状。可是,大人可曾想过?因为宁远大战,鞑子对关宁军也有惧怕的一面。如果大人速发援兵,岂不是可以起震摄作用、使皇太极心存顾忌而有所收敛,从而打乱皇太极先打朝鲜、后犯关宁的部署呢?
“据程某所知,近年来鞑子每每求和于西虏而虏不从,欲屈服朝鲜而朝鲜亦不受。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大人与鞑子由吊丧而开始议和,若一旦动起真格来,则西虏与朝鲜就可能离心,这不是殴鱼爵于渊丛而让鞑子白捡便宜么?这不是自己孤立自己么?虽然从建虏与朝鲜的“江都会盟”来看,它与朝鲜也只是结成了所谓的“兄弟关系”,而且朝鲜明确宣布只与建虏讲和、而不背明廷,这只说明建虏这一次征朝鲜的收效并不甚大。但是,如果它还将继续对朝鲜发动进攻,朝鲜早晚必有一失,而大明国对鞑子的弧形包围就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因此从全局看,大人就先自失了一着。所以程某说议和虽对关宁有益,然而这是以可能丢失朝鲜为代价――孰轻孰重,何利何弊,大人还掂量不出来么?
“再说大人之派团吊丧,虽然出自大人探察建奴虚实之原意,却也由监军太监所积极促成;其后之议和,固然为大人争取了时间,但也更为朝中那个‘九千岁’所极力推崇。他们原本热望款外之奇效:欲借款侥幸复辽而建不世之功。可大人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根本就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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