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情减少各城进贡数量;至于那些尽管需要却能从市面上买到的,则由户部匡算数额,由各地官府按一条鞭法折银计收,由户部在市场上按价采购。这是嘉靖二十二年朝廷推行一条鞭法时留下的尾巴,亦是国朝之一大弊端,今日你我君臣既然说到这里,就一并革除了,免除百姓缴纳贡品及各级地方衙门官吏挑剔之苦,减轻百姓的负担;亦可免除各级地方衙门运输和受你们户部那些仓场老鼠的敲诈盘剥之苦。”
对于此事,马宪成却不敢再象刚才那样,很干脆地应承了。
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封建王朝,天下是皇帝一家一姓的“家天下”,举全国之绵力、以天下之财用奉养皇帝就成为理所当然之事。皇上乃至国家的一切用度,就压到了百姓的头上。百姓要承担的,不仅仅是缴纳皇粮国税这样的正项赋税,还有那难以计数的贡品,大到金玉珠贝珍奇玩好,小到笔墨纸砚柴米油盐,什么郑州的毡、邓州的胶、虢州的席子、泾州的蜡烛,只要是小有名气的地方特产,都会被列为贡品敬献朝廷,百姓每每被逼得倾家荡产,举家逃亡甚至投河上吊的也不在少数。
这还不单单是百姓深受其苦,各省府州县地方官府衙门也是苦不堪言。须知州牧县令,除了守土安民的本职之外,第一等的要务重责,就是按规定每年向朝廷缴纳这些贡品,一旦不能按质如数缴纳,就等于是违抗君命,头上的乌纱帽就戴不安稳,兴许还要被朝廷以“玩忽职守”之罪论处。因此,各级地方官府衙门一方面百般威逼治下百姓缴纳,逼死人命也在所不惜;另一方面,在解送贡品进京之时,为使上缴的贡品能顺利通过验收,还要准备一份厚礼打点户部管理仓场的府仓大使、副使和属吏。
别看府仓大使只是个正九品,副使只是从九品,官阶低得不能再低,却是一个天大的肥缺,一任府仓大使,等于家里开了一个钱庄,放屁都能蹦出银屑子来,所以官场上对他们这种人有“仓场老鼠”的戏谑之称。马宪成在户部干了近三十年,曾以户部右侍郎的身份总督天下仓场,对这里头的猫腻比谁都清楚,为了扭转仓场老鼠们贪婪索贿的歪风邪气,曾将各处仓场大使换了个遍,还揪出了十来个劣迹斑斑的官吏,交由刑部和大理寺依律问罪,被那些人咬牙切齿地称为“马阎王”,即便如此,还是不能根除此弊。
其实不只是马宪成对此束手无策,古往今来,多少千古名臣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北宋名相寇准在以盛产砚台著称的端州任知府,离任之时没有拿一块端砚留作纪念,可该敬献朝廷的,他一块都没敢少过。同样还有明朝英宗正统年间的“救时宰相”于谦,尽管他知道“手帕蘑菇与线香,本资民甲反为殃”,可他也只能“清风两袖朝天去”,不给那些朝廷重臣、当道大僚送土特产,却不敢不每年车载船运,给朝廷上缴“手帕蘑菇与线香”。被百姓千古传诵的这些名臣廉吏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若是那些出生在帝王之家的皇上,便会习以为常熟视无睹,但朱厚毕竟是个冒牌货,总觉得这样奢侈浪费实在过分;而且,更让他担心的是,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倒在其次,怕就怕的是上行下效,将缴纳贡品当成了盘剥百姓贪墨民财的挡箭牌,对百姓敲骨吸髓。去年镇抚司反贪局揪出了一位在山东泰州任知府的贪官,他借口要向朝廷敬献用泰山木鱼石打制的石敢当,动用民夫千里迢迢地押运了整整两车石敢当进京,除了有三个确实交到了户部承运库之外,剩下的那些都被他送了人情,特别是主管官员诠选任用的吏部文选司,从郎官到下面不入流的属吏是一家一个,人情算是做到家了。此事涉及金额虽说不大,可性质十分恶劣,兼任文选司郎中的高拱将他举报给了反贪局,把朱厚也气得够戗,恨不得让他一个人把那两大车石敢当都背回泰山去。
思量了许久,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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