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与酒肆毗邻而居, 八十多年过去, 变化不大。
但已物是人非。
私塾变义塾, 束脩分文不收不说, 昔年那酒鬼老夫子早已跟着他的酒葫芦入土为安不知多少年了,如今的夫子是位年轻的女子, 她不饮酒, 连带着曾经缭绕学堂的酒香味也被冲淡了,扑鼻只闻着书卷气。
学堂门前挂着幅红底金字的对联, 不知被日晒雨淋了多久,它在经年的尘嚣里剥落老去,满面风霜, 早已看不清原本的字迹。
几个小和尚在私塾门前的阴影里站了一会, 还未见那女夫子,便先闻见其声。
只听学堂里一温中带柔的女声, 不紧不慢地朗读道:
“一善染心,万劫不朽,百灯旷照, 千里通明。”
下头的学子奶声奶气地跟着齐声唱读了一遍。
是劝人为善之言。
灵机的三位师兄打听过, 这位女夫子名为:少翎,亦是位大善之人。
据说,早年间, 那时十里八乡的旱情更为严重, 有不少百姓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而四处逃窜, 举家流亡, 寻找生计,少翎与她的夫君便是其中一对儿。
那会子她正身怀六甲。
在他们流离的路上,因为一路颠沛,加上缺衣少食,少翎肚子里的孩子渐渐地便胎死腹中了,少翎的夫君是位孱弱的书生,本就不堪劳苦,又受不了亡子的打击,不多时也撒手人寰了。
后来,少翎便独自一人流亡到了鸡鸣镇。
那时鸡鸣镇的私塾由乡绅里正操持,正好缺一位夫子,少翎因着亡夫是位秀才,自个也尚能识文断字,于是,她就留在鸡鸣镇,当了一位传道授业的女夫子。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胎死腹中的缘故,这位女夫子对学堂里的小学生们总是母性大发,格外护佑。
总之,在鸡鸣镇但凡提起这位女夫子少翎,就是好,格外好,大善人啊!
萧白夜在拽着暗袋的挂绳,蓝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学堂门前剥落的对联,一时思绪万千。
直到灵机在萧白夜的狐狸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撸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萧白夜被挂在腰上的暗袋里,抬头对灵机道:“从前我在这里念过书。”
小和尚从没念过私塾,只念过经。
老和尚说小和尚对佛学,生来便这也会那也懂,硬生生地给灵机的光头上扣了顶“天赋异禀”的高帽子,只有灵机自己心里清楚,但凡是他现在所善的,所会的,那都是要靠着自个慢慢摸索出来的,是要自学的。
譬如,他现在正在学的是:
怎么让一个面冷心热,又不会说话的小和尚泡到阿墨儿啊。
灵机摸摸自个光秃的脑袋,这是个很难想明白的问题,他回答道:“哦。”
萧白夜似乎从灵机的眼里看出了点儿小心思。
萧白夜道:“你可别不信啊。”
灵机皱眉,阿墨儿说的话他自然是相信的啊,虽然说很难想象一只小狐狸在学堂里咿呀唱读四书五经的模样,那个时候的阿墨儿应该是个小男孩儿,蓝眼睛,头上有耳朵,屁股后头的黑尾巴很长,好多条
灵机陷入了深思。
萧白夜觉得很是有必要证明一下自个的私塾是没白上的,他盯着眼前那有些斑驳的老墙头,眼看着那剥落的对联,顿时诗兴大发:“这墙上的对子该换了。”
可不是该换了吗,上头的字都看不清了。
灵机想着阿墨儿该是要抒情了,便对萧白夜说道,“你对。”
你你你说什么都对。
萧白夜张口便来:“上联:有只狐狸天下最帅萧白夜。”
真不愧为上天入地,九州四海,最不要脸的臭狐狸,萧白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