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已深, 白马镇街头分外静谧, 客栈的对街立了棵老树, 正缺胳膊断腿儿地举着一只夜枭, 后者在延伸出来的树杈上,悄然而立。
萧白夜正躺在二楼屋顶吹热风, 冷不防就听见了苦丁在楼下嚎啕大哭, 感觉被欺负惨了。
灵一端着一个瓦钵儿,举在眼前, 有些无奈地劝道。
灵一:“你莫慌啊”
苦丁哭得更凶了。
他被这越靠越近的光头和尚给吓傻了!
天啊!
他本来就怕人,更何况他听他的鸟姑姑说过,这些大钵儿, 都是秃毛两脚兽吃饭的饭钵儿啊!里头装的东西都是要拿来吃的!
现在这个饭钵里装的都是花生, 这个秃毛两脚兽肯定是要把我跟这些花生拌在一起吃了!
“我求求你呜呜呜别吃我啊呜呜嗝我不好吃啊嗝”苦丁坐在花生堆里,边哭边往后挪屁股。
越想越害怕。
“你快莫哭了, 我不吃你。”灵一咧开嘴笑了笑,满口大白牙。
灵一天生长了一张老实人的脸,皮肤不白, 麦秆色, 长得不算特别出众,属于扔到人堆里就立马可以找不着的那种。
可是长的不白也有长的不白的好处,若是把他扔在人堆里, 他只要笑一下, 找他的人立马就能从一干大众脸里头认出他那口晃眼的大白牙来
——显得他更黑了。
作为鸡鸣寺的大师兄, 老和尚对他的期望不小, 希望他能带着他那一帮小驴犊子师弟们下山多加历练,好生学本事,回来继承他的衣钵,将鸡鸣寺发扬光大。
苦丁看见灵一的笑容,有点儿放下了戒备,打着嗝问了一句,“嗝真的吗。”
灵一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捏起一颗花生,在苦丁惊恐的眼神下,塞到了他的爪子里,“今天我吃饭时看到了盘子里有花生,就搓了几颗,放在我钵儿里了。”
苦丁眨巴着绿豆小眼儿望他。
“我就在这等你。”灵一把那钵儿举高了点儿,又补了一句,“这些都给你吃。”
“啊。”苦丁用两条后腿儿在钵儿里站了起来,“这些花生两脚兽你都不要了吗。”
灵一道:“嗯,我现在不想吃,可是天太热,存不住,不吃就浪费了。”
“也是啊。”苦丁咬着爪子犹豫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助人为乐一下,“那好吧,那我就先帮你存起来吧。”
不吃多浪费,说存就存呀。
苦丁边说边捡了几颗大个头的花生往嘴里塞,也不嚼,左边儿腮帮子塞一颗,右边儿腮帮子塞一颗,不一会儿,他就把自个塞成了个肥脸老鼠。
等到实在塞不下了,苦丁才鼓着脸说,“那等两脚兽你想吃的时候我再吐出来给你。”
灵一咧嘴粲笑了一下。
街对面的树上,一直悄然无声的夜枭也突然间惨笑了一下。
有人听见了一个字:吃。
那树下头原本挤挤挨挨地靠着一堆流民,睡得正熟,其中一个被着阴测测鸟笑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在梦中听见有人跟他说:吃。
吃什么吃,他已经饿了好几天没吃食了,他在半梦半醒中翻身挠背,抬手时,不经意撞了旁边儿的人一下,他记得,那是一个独自逃荒的兄弟,自己有点印象,因为胖,身上肉可软乎了。
可现在的触感很奇怪,温凉的,皮肉皴皱,凹陷,还有点发硬,这种触感
就像是一块被风干的肉。
肉?
他舔舔嘴唇,逃难这么久,风餐露宿,差点饿死,都多久没闻见肉味儿了,这里怎么会有肉?
待他睁开眼时,便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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