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镇南像是受了惊一般,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老爷?”柳氏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似是对他的举动有些不解。
她以为他今夜来,是要接她回去的,她以为他终于念起了她,念起了这十几年夫妻的情分,她以为她的苦日子终于熬到了头,但看着舒镇南飘忽不定的目光,她却突然觉得自己想偏了,心头也升腾起一丝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舒镇南轻撩了袍子在正堂坐了下来,微微开口似是一声叹息,“十二年,我们相识有十二年了。”
这般措辞让柳氏心头的不安又加深了些,她垂眸回道:“过了年该是十三年了。”
“我还记得那年高陵郡王反叛,我带着消息逃往帝都,被堵在了清风渡,一场厮杀过后侥幸逃了出来,躲进了你的茗烟楼。”
柳 氏微笑回道:“老爷是跳窗进来的,浑身是血,着实吓了妾身一跳,当时给您包扎伤口,妾身的手都是抖的,那血腥的味道好几日才散了去。”
“我那时是从心底里感激你,不光感激你救了我一条命,也是感激你间接救了风国,我将消息及时带进了帝都,陛下才能先发制人平息了那场叛乱,使越州c燕州c癸州三州百姓免于战乱。”
“老爷这般说,妾身都不知该如何接了,妾身也并未考虑那许多,只觉得是撞上门来的一条人命罢了。”
舒镇南叹息着摇了摇头,“可是后来,你为何要将善心抹了去,做下那样的事?”
他的语气极轻缓,但在柳静娘心中却似炸响了一道雷,轰得她眼前漆黑一片,脑中转过了万千念头却不知该放哪句话出口。
“你我是如何行了那事,你自己再清楚不过,你若只想要个安稳生活,直接说了便是,我定会将你当做恩人供养起来,为何,你为何要这般行事?”
“我对临意许过一生,从未有过犹疑,你却生生将它打破,你带着身子出现在将军府门口,你可知对临意是怎样的冲击,一年,只一年多的功夫,她便忧思在心,郁郁而亡。”
“而所谓的,你我的骨肉,呵”
舒镇南一声浅浅的轻叹,就此止住了话音,柳静娘身子一软便在瘫在了地上。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回响在她脑中的便只剩了这一句话。
屋内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柳静娘心底深处不断散发出寒意,从头凉到了脚,她不敢看舒镇南的表情,也不敢回一句话,两人便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跪着,陷入了久久的死寂。
烛火摇曳,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成了这静谧中唯一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柳静娘才缓缓抬了头,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今夜,许就是最后一夜了。
她少年时家败,被迫入了乐籍,可她却无一日服过命运,也无一日不在苦苦挣扎。
最初,那卫安便是她的救命稻草。
那时的卫安是个读书人,心思简单纯粹,被友人诓进了茗烟楼,见了她一次便倾了心,许她将来高中必来为她赎身,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她便就信了。
可时运不济,他连考数年都未得中,最后一科还因舞弊案深受打击,脆弱的心防就那么崩塌了下去,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浑人,她便也就凉了心。
就在她逐步陷入绝望时,舒镇南出现在了她视线中。
救他的那一夜,她并未生出过多的想法,不过是觉得一条人命,不能坐视不理罢了,直到他回转来报恩,她才真正对他起了心。
那时的她已经带了身孕,落胎药就摆在手边,她熬了倒,倒了再熬,反复几日,终于横下一条心,要将孩子生下来,卫安已是不能依靠,恩客们也少有行为端正之人,她便将目光落在了铁骨铮铮的将军身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