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弟子渴望自由思考,渴望平等交流,渴望融入江湖的大门啊!
祭告之中,忽然嘎吱嘎吱声响,一辆手推车缓缓行到洞前,堆载草把,插满了鲜红饱满的糖葫芦。推车人头戴小帽,身着劲装,两袖里鼓鼓囊囊,腰跨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刀,不住吆喝叫卖:“糖葫芦,货真价实甜蜜蜜的天津糖葫芦啊!七个铜板一串,便宜得很,大家快来看一看尝一尝,不甜不要钱啊!”
一片哀声之中,忽然来了这么个小贩,叫卖声将满场的沉重气氛冲淡了不少,显得不伦不类。众茶友纷纷皱起眉头。但小贩叫卖,哪儿人多就往哪钻,本是天经地义之事,除非巡城捕快查证,谁也无权干涉。何况摆摊小贩小本经营,艰辛劳碌,多半是江湖底层人士,迫于无奈才借此维持生计,学艺弟子往往寄予同情,相比之下,倒是痛恨巡城捕快狐假虎威无事生非的多。这时听到吆喝,虽感不快,又岂能拉下脸去呵斥?只有零星几人不耐烦,说道:“这儿有要紧事情,没人顾得上吃。你小声些吧!”那小贩连连陪笑道:“是,是。”沉寂了一会,却又叫唤起来。
达摩洞里已轮到刘思海,而达摩全身各处尽已挂满纸鹤。刘思海弯下腰去,把纸鹤缓缓放在达摩足边,走上前去,放下纸鹤,拜倒暗祷:“达摩祖师在上:弟子刘思海,虽非少林门下,原属慕容子弟,但武林一脉,岂分门户,少林与慕容世家固有正教同盟之谊,水木茶馆与小百合亦有共同进退之交。今少林上派,行此下策,非但门人痛彻肝肠,海内江湖同道亦为之扼腕侧目。水木茶馆既逢此灾,小百合茶馆自也是在劫难逃,兔死狐悲,情难自抑,祖师慈悲,伏惟察鉴。”说罢,虎目含泪,簌簌而下,想到世路多艰,来日大难,竟是悲从中来,难以断绝。
接下来便是叶飘零,见达摩俯首低眉,沉心面壁,世外高人,早把世俗浮尘置之度外,若是与今日少林掌门易地而处,又会如何处置?当下伏拜达摩驾下,低低告道:“一纸平空下九州,少年豪气黯然收。林花已伴春红谢,壮志徒随往事休。啼笑十年皆梦梦,苟存百载枉悠悠。独留残步欲观景,七尺堂堂亦忍羞。”想起官宦奸凶,民生艰难,不由得浑身落寞,告罢,长叹一声,缓缓退出。
众多茶友三两成群,守护洞前,仰望蓝天白云,俯视野花流水,春光明媚,琼楼山寺,掩映青山绿树之间,正是万物化生时节。叶飘零却无意多留,等到杜民也折鹤出来,便道:“现在茶馆查证分人,郁闷得很,不去也罢,咱们走吧。”杜民道:“你不在这里守护么?说不准过不多时,就有人来把这里的纸鹤都收走了。”叶飘零指着远处一辆印着“少林环卫”的厢式马车道:“你看,垃圾车早等在一边,我们一散,立即便会来清扫现场。你能守到几时?”杜民大为不忿,按剑道:“一之为甚,岂可再乎!”说罢嚓的一声,长剑出鞘。
叶飘零出手如电,在他剑柄上一推,刷的一声,剑又入鞘。杜民愕然道:“飘零兄!”叶飘零摇头道:“贤弟少安毋躁。你听陈一心师妹说得好,来此折鹤,不过是表明一个态度,要让少林知道,他们随意践踏毁坏的,不仅仅是一家茶馆,而是深入我们学艺弟子心灵的一种精神。他们口口声声为我们好,实则却深重伤害了我们的感情。这达摩洞究是公家之地,纸鹤原本不能长存,始终要被清理,所争只在早晚而已。最迟到得晚上,这里便会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一丝痕迹。但盼《武林快讯》能把这个新闻公示天下,不只是像其余江湖各大媒体宣扬一句‘少林水木茶馆成功向门派内部转型,在广大学艺弟子之间引起强烈反响’便草草了事。只要我们,或者更多的人们,从心底里记住今日的经历,记住朝堂官员做贼心虚防民之口的丑脸,那么公心正道,势将久存,区区纸鹤被收,又算得了什么!”杜民点点头道:“师兄说得是,守此实无益处,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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