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伯庸
原文有段英文开头,已经去掉。
美利坚合众国,2015年,纽约。
当电话响起来的时候,阿瓦登正趴在电脑前面睡觉。电话铃声十分急促,尖锐
,每一次振动都让他的耳膜难受好久。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十分不情愿地爬起来
,觉得脑子沉滞无比。
其实他的脑子一直就很沉滞,这种感受既然是生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他身处
的房间很狭窄,空气不很好,唯一的两扇窗户紧闭着――即使打开窗户也没用,外
面的空气更加浑浊。这是一间大约只有三十平米的小屋子,屋子墙壁上泛黄的墙纸
有好几处开始剥落,天花板上的水渍渗成奇怪的形状;一张老式的军绿色行军床摆
在墙角,床腿用白漆写着编号;紧挨着行军床的是一张三合板制成的电脑桌,桌上
摆着一台浅白色的电脑,机箱后面五颜六色的电线纠缠在一起,把它们自己打成一
个古怪的死结,杂乱无章地蔓延到地板与墙角,仿佛常春藤一样。
阿瓦登走到电话前,慢慢坐到地板上,目光呆滞地盯着电话,手却没有动。这
部古怪的东西是老式的按键式电话,大概是十几年前的款式,这是阿瓦登有一次去
费城出差时偶尔在一家杂货店里买到的;他拿回家以后稍微修理了一下,发现居然
还能用,这让他当时小小地兴奋了一阵子。
电话继续在响着,已经是第七声。阿瓦登意识到自己不得不去接听了。于是他
弓下腰,用两个指头拈起电话,慢慢把电话放到耳边。
“请说出你的网络编号?”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并不急噪,事实上它也不带其他
任何的感情色彩,因为这是电脑合成的人工智能语音系统。
“19842015”
阿瓦登熟练地报出一连串数字,同时开始觉得胸有些更闷了。说实话他并不喜
欢这些空洞的电子声音,他有时候想,假如打过电话来的是一位声音圆润的女性该
多好。阿瓦登知道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这幻想会让他的身体得到几秒钟
的舒缓。
话筒里的声音仍旧在继续着。
“关于你在十月四日提交的网络论坛用户注册申请已经被受理,经有关部门审
查后确认资格无误,请在三日内持本人身份证件、网络使用许可证及相关文件前往
办理登记手续,并领取用户名及密码。”
“知道了,谢谢。”
阿瓦登谨慎地选择词语,同时努力挤出一副满足的微笑,好象话筒的另一侧有
人在看着自己一样。放下电话,阿瓦登先是茫然地盯着它看了大约两分钟,然后站
起来活动一下手腕,坐回到电脑前面,缓慢地推动了一下鼠标。
电脑屏幕“啪”地一声亮了起来,显示出一个登陆的界面,还有一行英文:“
请输入你的网络编号和姓名。”阿瓦登将那八位数字敲进去,又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点击“登陆”。随即机箱的指示灯开始频繁地闪动起来,整个机器发出细微的噪
音。
每一个使用互联网的人都有一个网络编号,没有这个编号,就无法连接进互联
网络。每一个编号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只有一个;这是使用者在网上的唯一代
号,既不能修改,也不能取消。这些编号分别对应着使用者身份证上的名字,因此
19842015就是阿瓦登,阿瓦登就是19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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