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雅凡坐在绣架前面，手持金针，丝线上下翻飞，不过须臾，洁白的绸缎上便开出了一朵仪态万千的粉红牡丹，层层叠叠的花瓣错落有致的卧在绣布之上，迎风轻颤，娇艳欲滴。

    “小姐，歇会吧，这样眼睛可受不了。”小勺递过茶盏，柔声劝道。

    段雅凡摇头，只道不渴。小勺无奈，只得垂首立在一旁，暗自着急。每当小姐心情不好的时候，小姐总会坐在绣架之前，一坐便是一天。

    过了好大一会，段雅凡方才停手，拿起身侧的剪刀将丝线剪断，随即盯着那朵牡丹出神，看了一会，自言自语道：“是哪里不对呢”

    小勺闻言抬首，见段雅凡拿起剪刀，几下将那刚秀好的牡丹剪烂。小勺刚要出言询问，便见段雅凡起身，踱步至书案前。

    小勺终究不敢开口询问，又低下头，只做不知。

    段雅凡自案前站立，铺纸磨墨，提笔沉思了一会，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忍”字。写完拿起纸张，细细端详，片刻之后便将其揉作一团，扔到了地上。

    小勺不敢去捡，仍旧老老实实低着头一旁站立，不敢言语。

    段雅凡写了十多张忍字，又丢了十多张忍字，心绪方才平复，道:“你出去一趟，给那人传个消息，就说我在老地方等他。”

    小勺低声道：“小姐，京中传言甚嚣尘上，小姐处于风口浪尖，若是”

    段雅凡瞪了小勺一眼，面色凛冽，呵斥道：“我怎么做还要你来教导不成”

    小勺急忙跪地告饶，连声称不敢。

    段雅凡怒道：“还不滚出去”

    小勺擦擦冷汗，急忙起身出退出房门，又听段雅凡厉声道：“回来”

    小勺不敢大意，垂首竖起耳朵，仔细听自家小姐的吩咐。

    段雅凡道：“你出去的时候小心些，莫要叫人发现。”

    小勺躬身唱喏，待确认段雅凡再无其他吩咐后，便急急忙忙出去找人传递消息。

    待小勺离开，段雅凡去了后厨，亲手做了两道素菜一道点心以及一碗甜汤，寻了个食盒装着，便往小佛堂走去。

    小佛唐住着段雅凡的姨娘韩氏，段雅凡自幼由韩氏抚养长大，对韩氏甚是亲厚。

    文帝二年，段景程任都察院七品监察御史，娶得平县黄氏之女，夫妻恩爱，琴瑟和谐。

    文帝三年，段景程奉旨至金平监察百官，路遇韩氏，见其潦倒穷困，便将其带在身边，做个粗使丫鬟。

    韩氏乃官家庶出，颇有心机，跟在段景程身边后没多久，便哄得段景程纳她为妾，对她宠爱有加。

    文帝三年秋，段景程擢升都察院经历司经历，正是高兴之际，发妻黄氏难产，生下女儿后便撒手人寰。

    段景程哀哀欲绝之下，竟认为是女儿的出生才导致发妻的死亡，遂将女儿视为不祥之物，几欲杀之。

    小妾韩氏当即哭天抢地，诉道：“稚子无辜，主母尸骨未寒，老爷便要将其舍命生下的女儿杀死，老爷竟然狠心至厮，主母泉下有知，如何能够瞑目，老爷要杀，不如将妾身一块杀了罢”

    段景程不欲理会，韩氏却不依不饶。

    段景程无法，沉默半响，谓韩氏言：“你若执意如此，便将这灾星交与你抚养吧只是，你要晓得，你养了这灾星，以后我不会再见你”

    段景程本来只是想吓吓韩氏，好叫她知难而退，谁知韩氏只是愣了半响，含泪冲着段景程磕了三个响头，道了声：“妾身拜别老爷。”便抱起尚在襁褓之中的段雅凡，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段景程恼怒韩氏不识大体，忤逆自己，是以其后五载，虽不曾短了韩氏的吃穿用度，却也真如他自己所言，不再见韩氏，对那个被视为灾星的女儿，更是不闻不问，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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