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待了这么久,对于河南的事务,臣以为自己还是有些发言的权力的。臣并不是想要干涉陛下的决断,而是希望陛下在决断之前,能够对河南再多几分了解…”
朱由检竖起了自己的左手再次打断了夏允彝的话语,随即对着房间内伺候的吕琦等人说道:“你们先出去,让朕和瑗公单独聊上一会。”
在皇帝的注视下,吕琦虽然心中有些惊讶,但还是面色如常的带着其他内侍离开了房间。随着房门的关上,房间内除了壁炉内木材燃烧的轻微爆裂声,就再无其他声音了。
靠在椅背上的朱由检沉默的注视了夏允彝好一会,方才再次开口说道:“瑗公,你从政是为了什么?”
夏允彝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措手不及,茫然了好一会才明白从政是什么意思,方才回道:“臣从政,自然是为了报效君父,报效国家,追随圣人的理想。”
朱由检思索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不管是报效君父也好,报效国家也好,或是为了实现圣人的理想也好,首先你都要掌握住施政的权力,这样你才能够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贤如夫子,无法掌握住施政权力的结果,最终也只能将自己的理念说给弟子听,而不能将之实现于真实的世界之中。
那么瑗公想必也应该清楚,朕这些年来朕一直关注着你和青年学会的诸多成员,就是希望你们这些年轻士人能够尽快的成长起来,接替朝中那些腐朽无能之辈,从而让整个朝堂更换风气,推进眼下改革的继续向前,最终去除大明存在的各项弊政,从而让我们更为接近夫子所描述的理想世界。
朕一向都认为,喊上一万句口号,终究不如做好一件事更让人信服。如果我们这些年轻人想要取代那些老朽去接手这个国家的管理权力,重要的不是在于我们说了什么,而是在于我们究竟做了什么。
如果我们和那些老朽一样,整天只在嘴皮子上下功夫,那么天下百姓又如何能够相信和支持我们?朕之所以不希望你和青年学会加入这场浑水,便是认为加入这场口水仗不仅不会给你和青年学会带来任何好处,反倒是会让那些官员认为你们和他们并没有区别,都是为了争权夺利而集结起来的一个团体。
一旦让他们认为你们这些年轻士人是这样一个团体,那么他们自然也就会把你们当作了敌人。如果你们把精力都放在了政治斗争上,还会有力气去做事吗?在百姓眼中,你们和其他官员又有什么区别?”
对于皇帝的质问,夏允彝忽然发觉自己居然无言以对,他张了张嘴,最终有些黯然的说道:“陛下说的是,臣此前想的的确是少了些。臣只是觉得,王大人虽然行事上有差,但绝不是出于私心,此人的道德操守臣还是有所耳闻的,因此今日才想要为其分辨几句啊。”
朱由检并没有为夏允彝的话语打动,他不以为然的说道:“想要实现我们的政治理想,需要的不是什么道德君子,而是那些有所作为的政治家。就算是夫子,当年奔走六国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不也去求见了南子吗…”
当夏允彝从西苑精舍二楼的会客厅离开时,外面的大雪依旧未停,披上了斗篷的他却已经失去了欣赏雪景的兴趣,低着头心事重重的离开了西苑。朱由检站在窗前看着夏允彝在雪地中离去背影,心情却是莫名的好了不少。
如果不是已经和夏允彝相处了这么久,他又亲自参与了青年学会的建立工作,今日他是不会同对方交谈的这么深刻的。当然在朱由检自己看来,眼下也的确应该寻找一个真正的政治盟友的时刻了。
从元年开始的改革推行到今日,即便他已经将权、术、势发挥到了自己的极限,也不过是解决了一些大明表面上的社会矛盾,接下来改革所要面对的深刻社会矛盾,光靠首鼠两端的政客是推动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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