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走的都走了,明珠府的夜空安静而不平静。
表格格已然昏睡了一天一夜,迷迷糊糊中总是额娘,额娘的念着。少爷放下了手头上的书,衣不解带地日夜守在她身边,定定地看着她,生怕错过任何一刻表格格有可能醒过来的瞬间。他心里明白,自己就是这个妹妹醒来时第一眼想看见的人。
我和翠莺也没有回房去歇息,白间熬药,到了夜里就在外屋的罗汉榻上和着衣将就一宿。表格格的榻上方方正正地摆放着一身孝服,是寒玉昨儿一晚上没合眼连夜给她赶制的,预备着她醒来以后能立马穿上。
“熬好的药都倒了几回了,表格格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我坐在靠近窗户的角落里一刻不停地用扇子煽着炉口的火苗。翠莺看了眼不远处少爷的背影,长叹了一声,“熬就是了,哪会一直这么睡下去呢,我没过额娘,知道这里头的苦。”我看着她,默默点了点头,复一门心思地煽起炉口来,静听着噼里啪啦的爆声夹杂着帘外萧萧瑟瑟的雨声,在一热一冷相互碰撞间生出一种凄凉的音调。
翠莺忽而苦笑了一声,眼角静静淌下几滴泪珠,“表格格毕竟还是有福的,即便没了额娘还有那么多人宠着她,疼着她,可我们就不一样,只有自己疼自己。”
我心里一酸,“姐姐还被额娘当心头肉一样宠爱过,可我却连额娘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只有在梦里模模糊糊地梦见过几回,每次都想看清楚一些,可每次看上去都像隔了一层纱一样。直到我心里急了,想哭着叫一声娘,可还没有等我张口娘却忽然间不见了。”
我轻咬着嘴唇,想起江南楚氏四个字,心口顿觉一阵绞痛,眼泪顺着炉沿一滴滴滚落到炉底,溅起一团团轻渺的炉灰,可却在瞬间被烧红了的炭木和愈窜愈高的火苗吞噬得一干二净。翠莺静默着,半晌未吐一字,可眼中却是一片凄然。
“翠莺姐,翠莺姐?”贵喜隔着门板低唤了两声,翠莺顿时敛起忧伤,心平气和地起身开门,又接过贵喜手上湿漉漉的雨伞。“傅太医快请进屋里来,爷等您好一会儿了。”
傅太医腋下夹着药匣子端身走到了表格格榻前,拱手作揖道:“给公子请安,公子万福。”少爷恭敬地回了个礼,而后亲自扶傅太医坐在了榻边的圆凳上。寒玉轻轻从被子里取出表格格的手,并用一块薄纱蒙住了她那白玉一般的手腕。
傅太医微闭着双目给表格格把了好一会儿的脉,而后朝寒玉挥了挥手示意她把表格格的胳膊放回到被子里。少爷放下榻上的幔帐,请傅太医到圆桌边坐下。
“可有起色了?”
傅太医提起桌上早已预备好的毛笔,稍稍蘸了些墨,和声道:“公子莫急,格格生养在江南,身子骨儿自然要比平常的旗人姑娘稍稍柔弱些,如今乍闻母丧,一时急火攻心难免会昏睡几日。昨晚开的方子接着熬,等格格一醒过来就给她服下,老朽再开一剂安神补气的药方,辅佐着前一剂药一块儿用。”少爷颔了颔首,随即看向我,“真真。”
“在。”我起身走到他身边。“毓菱家里的管家可住在府上?”我想了想,“是昨日席上的那个人吗?”少爷点了点头,“是他,你去把他请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嗯。”我低应了声,又看了眼满脸倦容的他,而后转身出了房门。我静静地扶着栏杆往下走,可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格格昔日的闺房,不禁苦叹了一口气,天下同病相怜者竟都在这里了。
萧萧几叶风兼雨,天霎寒,吹来的是阵阵秋凉。
廊下很黑,一如往日,提着灯笼只能照到自己的脚尖儿,可灯罩下的烛焰却偏又不安分地飘忽不定,空荡荡的梁檐下好像笼罩着一层阴郁的鬼魅,弥漫着整个明珠府的夜空。我身子猛一哆嗦,忙并着步子朝前跑去,不敢回头,更不敢出声,就这样一路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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