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就在京城上下一片欢腾喜庆,在漫天的烟花爆竹声中等待辞旧迎新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数不清的身着铠甲的御林军却佩着刀,骑着快马,闪电般地掠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带来了一个震天响的炸雷――吴三桂起兵谋反了,蓄发易服,定国号周。
京里到处都在抓人,等消息传到府里的时候,老爷和大奶奶尚在宫中赴晚宴,仍没有回府。我则静坐在公子的书房里给他裁纸研磨,公子在书案上铺了几百张大红色的纸,正一笔一画地给府里的上上下下写“福”字,预备明儿一早送出去。可写了还不到一半儿,前府大门口霎时间一阵噼里啪啦的粗野的碰门声,一边敲还一边吼着“开门”,听上去像是一群兵勇的聒噪声音。
公子停下笔,毛笔尖儿悬在纸面上,抬眼静默了会儿看向我轻声道:“去看看。”我轻“嗯”了一声,搁下墨杵朝房门口走去。正欲拉开门环,公子走到我身边把住我的手,“你和碧桃一块儿去少奶奶的房里守着,把房门关紧,叫淳雅博敦他们也好好在屋子里呆着别出来。”我点点头,公子打开屋门踱着步子往前走,我掰弄了着手指跨出门槛儿,“爷。”他转过身,我上前几步,“您千万小心。”他微微颔了颔首,倏地径直朝前府迈去。
等我稍稍收拾了一下走出书房的时候,院子里已是乱成了一团。安总管眼下也不在,底下的人愈发没了边儿,扯着嗓子大呼小叫不算,几个胆子大的婆子小厮竟然抱着大包小包蹿东蹿西的,大有想趁机溜走的态势。揆叙的奶娘本就身子臃肿,她手里还扛着一只圆鼓鼓的包袱,包袱太重,没走几步就要往上面提几下。寒玉恰好听到动静赶到,看见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当即让贵喜把各个院的大门都关上,不准放一个人私自出府。
她走到揆叙的奶娘跟前,抽出夹在她腋下的包袱,抖落了几下,大大小小的金银首饰瞬间散落了一地。那些方才跑得起劲的人这会儿都停下了步子安安静静地站着,面面相觑,不敢多说一句话。有几个识相的趁人不注意赶忙悄悄地把包袱放到了地上。寒玉瞅着那个奶娘,绕着她的身子转了一圈儿,奶娘不敢抬头看一眼,两腿哆嗦个不停。寒玉冷哼一声,“还没真出什么事儿呢,你就琢磨着趁火打劫,是不是太早了点儿?”奶娘扑腾一下跪倒在地,对着寒玉连磕了三个响头,边磕边念叨着:“主子饶命,奴才下回再不敢了。”
寒玉睥睨了她一眼,转过身子正声道:“把不该是你们的东西都放回到原先的地方去,该回哪儿回哪儿,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事儿就到此为止。”那些人相互看了几眼,一个个都讪讪地提起脚下的包袱朝各院的方向走去,揆叙的奶娘也哈着腰给寒玉道了声谢,而后嗖地往大奶奶的屋子里跑。寒玉神色放缓,走到我身边和声道:“我去把淳雅和博敦给安顿好,少奶奶那边你留点儿神,如今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可千万别出了什么闪失。”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寒玉看了看我随即提着灯笼顺着回廊往后院的方向走过去。
我推门而入,少奶奶尚未睡着,她躺在榻上,背靠在软垫上面,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出什么事儿了?”我跑到榻边坐下来给她掖了掖被子,“主子,您别担心,从晚膳那会儿起整个京里就乱了,家家户户都是这个样子,也不光是我们府上。”少奶奶点点头,拿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爷呢?”我道:“在府门口周转着呢,他让您好好在屋里躺着,什么事儿别顾虑了。”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这两日心里一直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儿,阿玛和额娘到现在还不回府……”她顿了顿,吃力地把身子往软垫上挪了挪,我忙上去搭手,她搭住自己的腹部,轻轻叹了一口气。
外头蓦地一片哄乱,少奶奶一惊,喘着气儿看向屋门,很不舒服的样子。我心下着急,忙擦了擦她的汗,“主子,您别慌,我替您去门口看看动静,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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