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饭后,进京已达五日的哈克齐贝勒爷过府拜见了老爷和大奶奶,府里也从今儿晚膳起大摆宴席,把整个京城有头有脸儿的商贾贵胄悉数请进了府,酒席要持续整整三天,一直到格格大喜之日。
这些天听说了好多关于辽东的事儿,说是这个哈克齐贝勒爷家里本属蒙八旗,因为祖上有人在萨尔浒之战时立了战功故而绶了个贝勒的爵位才全家入了满八旗。如今他们父子仍然世袭着贝勒的名分,驻守原先的海西四部。听着来头挺大,可自打叶赫亡了城,过去名震辽东的海西四部如今早已经支离破碎光剩下了副空架子,辽东步兵都统也不过是了,湘雅姐姐这样的一千个里头都挑不出一个来,你娶上她是上辈子积大德了,要是敢亏待湘雅姐姐,我决饶不了他!”格格微蹙着眉道:“你真那么说的呀?”表格格重“嗯”了声,“是啊,不这么说能行吗?”格格微微瞪了眼,表格格笑着扯了扯格格的袖子,“湘雅姐姐,还没进人家门呢,就已经站到姐夫那边啦?是不是也太心急火燎了些?”格格轻捏了她一下鼻子,“你这臭丫头,越来越贫嘴了。”
表格格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看向我,“真真,你要不要去外面看看,真的是比过年还热闹,顺道也去参见一下贝勒爷大人?”说罢自己呵呵笑起来,我看了眼格格,表格格夺过我手里的绸布袋子,“哎呀,去吧去吧,从头到脚瞧仔细点儿,湘雅姐姐等着听呢!”格格皱着眉捶了表格格一下,表格格“哎哟”了声,我笑着转过身跑出屋,心里有股子按捺不住的兴奋,其实早就想一睹为快了,就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借口。
连通着前府和后院儿的那条回廊上眼下灯火通明,每走两三步都能遇见好些人,只是大多都没照过面儿,光从衣裳上分不清哪些个是主子,只好挨个地福身问安,从回廊上一路走过来蹲得我膝盖直发麻。戏台就搭在湖面的水榭上,咿咿呀呀的昆腔抑扬婉转,不绝于耳,一走近阁子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全然压过了水榭里的戏乐,还有几个老少爷们儿在阁子里头划拳,喊得声音都快变形了,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别提有多起劲儿。
今儿是五月初一,天还没大热,不过就是稍微有些燥气而已,可阁子里人太多,乌压压的一片,又是腾腾的热汤气儿又是酒味儿的,一些个怕热的粗老爷儿们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的,敞开了褂子大把大把地擦汗,手上的蒲扇被他们这么一折腾愣是开了条缝。还有那几个穿金戴银的王府福晋,一个劲儿地摆弄着手里的檀香扇子,跟大奶奶坐一桌,嘴里边嗑瓜子儿边叽里呱啦个不停,时不时地拍着膝盖笑得人仰马翻的,不知道在乐呵些什么。
“真真。”
我转过头,是翠莺,手上端着瓜果盘子正要进去,“来看热闹了吧?”我“嗯”了声,“表格格说有乐子瞧,我就过来看看。”翠莺笑着道:“什么乐子呀,按说都是些见了世面的贵主儿,你看看,一个个跟八辈子没吃过似的,这都十来回了,可把我们折腾得够呛!”我笑着往里头张了会儿,“哪个是哈克齐贝勒爷啊?”翠莺道:“刚刚和爷坐一桌的,这会儿不在。”她笑了笑,“哎,你那个子清哥在,要不要上去看看?顺便帮我干点儿活,我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我撅了撅嘴,“才不上当呢,这么多生人在,我特意上去一遭算怎么回事儿啊?再说了,我还有差事儿在身呢,得回去跟格格复命的!”翠莺笑着刮了刮我的鼻梁,“算了算了,求人不如求己!”说罢笑着看了眼我,端着果盘转身迈进门槛儿。
我走回到水榭边的回廊上,觉着无聊,坐在廊下的凳子上看戏,还是这样来得实在,外面比阁子里头舒服多了,空气新鲜,看得也清楚。我坐了会儿好像隐隐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我回过身环顾了下周遭,真的是淳雅,骑在一个身形健壮的汉子的肩膀上,满脸兴奋劲儿,正顺着回廊往这边儿走,“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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