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月才见好,当年不少和公子同榜的国子监监生如今都一一在馆阁里领了差事,有几个甚至还在六部挂了职。我依稀记得那回发榜的时候,大奶奶特意吩咐安总管把府里大大小小的院门全给栓紧,为的就是不让公子听见送榜时锣鼓喧天的声响。子清哥甘愿罚俸,硬是推了宫里的差事专程来府里陪公子下棋散心,公子面上强撑着,可下一盘输一盘,心思全然不在棋盘上。子清哥起先愣是东拉西扯,关于廷对的事儿只字也不敢提,直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钟鼓楼那块隐隐传来,子清哥才笑说“总是先有了洞房花烛夜,才轮得到金榜题名时。”
……
康熙十四年乙卯,年卅夜。
宫里依旧例赐晚宴,庶妃娘娘特意吩咐要看小福格,大奶奶便让寒玉抱着孩子随她一块儿进宫。少奶奶则留在府里和齐布琛姨娘一道布置拜祭祖宗的贡桌和香案,预备着老爷和大奶奶回府后不误了焚香磕头的时辰。府里各房各院儿的丫鬟小厮一用过晌午饭就被集齐到花园子的长案上包除夕夜的饺子,不光是府里自己吃,还要在府门口搭棚子舍给路边的叫花子和过不起年的穷人。
沿着什刹海钟鼓楼一带住的多是和我们府上一样显赫的王公贵胄,各府的主子们大体也都有三两个进宫赴宴,对门富察家的两个格格没了爹娘管束便拉着淳雅四处疯玩从这家窜到那家。齐布琛姨娘给揆叙早早地换上了新衣裳,结果转眼的功夫就绊了一跤蹭了一身土。齐布琛姨娘追着小揆叙要揍他,小揆叙边逃边哭径直撞到少奶奶身上扯着她的裙摆要躲,他额娘跑不过他便只得把侍候小揆叙的宝珠骂了一顿。少奶奶端着贴好红幅条的年糕放到贡桌上,俯身抱起他,“新年新岁的可不兴哭鼻子,一会儿多磕几个头,等要了压岁钱再做身新的。”
齐布琛姨娘气笑着走过去轻戳了戳揆叙的脑门儿,“小混账,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儿心!去,把晌午教你说的吉祥话背溜了,在你阿玛跟前别给我出错!”少奶奶笑着把揆叙放下地,“真真,去府门口看看淳雅在不在,时辰差不多了,叫她赶紧回来换身衣裳。”我“哎”了声,把软垫放在香案前。
我把手套进暖兜里,从偏门走出去顿觉透凉的寒风吸进胸腔,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极目之处尽是火树银光,海子上冻了厚厚的冰层,孩子们裹着厚夹袄,带着毡帽和绒毛护耳在冰面上推来推去。我顺着府墙走到府门口,安总管正命来福和顺子踩在梯子上挂鞭炮。淳雅穿着墨绿色的丝绵马褂和扎克善扎喇芬姐妹正缠着马云翎给她们点烟花棒。我呵了呵手小跑过去,给富察家的姐妹福了福身,复对淳雅道:“格格,老爷和大奶奶再有半个时辰就回府了,您先回屋洗洗手换身衣裳。”淳雅甩着烟花棒“唔”一声划过头无妨。”我道:“那日给荪友先生添置些笔墨正巧路过馆阁,见你教博敦少爷弹琴我就偷听了会儿,听见你边弹边唱。”马云翎不好意思地道:“那是‘枫桥夜泊’的词,用吴语唱的,一定是云翎五音不全吓着姑娘了。”
我抿嘴而笑,“这话当着公子的面儿我可不敢说,你唱得比他要入调些……”我稍许侧过身子避开他的眼眸,“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马云翎微张了张嘴,“云翎失礼,只是姑娘方才率性的样子让云翎想起一个故人。”我微嗔,轻“哦?”了声,马云翎道:“是云翎的同门师妹,可惜已经亡故了。”马云翎黯然神伤,沉吟半晌才敛起伤感,“姑娘是想学曲子?”我笑着“嗯”了声,“子清哥再有几天就要过生辰了,我总说要弹琴给他拜寿,都欠了好些年了,他没事儿总拿这茬笑话我,我这回一定要封了他的口。”
马云翎“哦”了声,“不知姑娘想学哪首?”
我思忖了会儿,“不能悲悲戚戚的,像‘湘妃怨’‘长门怨’什么的都不行,子清哥最讨厌婆婆妈妈的东西。我想学‘梅花三弄’。”马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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