箧被大水冲走,欲觅新的河防图和水利书而不得,只能委托扶摇在京中购买后驿传过去。
趁着这日八月十五中秋休假,扶摇拿着江默生所列出的图单和书单去了三绝书局。
三绝书局乃是京城中官私书坊所刻印书籍最全的一家,看到扶摇的单子时仍犯了难,道是有几张河图需要去仓库寻找,不知是否还有。
扶摇心叹黄河年年改道,河图却还是只有多年之前的,严九思作为水部郎中,所掌的水部官员该是有多尸位素餐!治水银两虽然年年都拨,却全被中饱私囊,连一份最新的河图都画不出来!
扶摇在三绝书局里头等候的时候,随意翻了翻近些日子刻印的新书,只见礼部辑录的新科进士诗文集子都已经在书架上了,墨色崭新,其中便有她的两篇应制文章。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文章被白纸黑字地刻印出来,扶摇心中难免惊喜。当然其中篇幅最大的,自然还是状元薄云c榜眼穆斯年和探花谢仪的辞赋和诗歌。她一一翻过,觉得确乎堪称锦绣文章,可是较之她幼时读过的水执连中三元后被辑录的诗篇,却远不能如。
水执诗写得极好,尤其是古体长歌,汪洋恣肆,恢宏奇崛,夏琛曾点评曰:“笔势纵横,若龙蛇起陆,雷霆崩于指顾之间”。
然而他成婚之后,再也没有留下一句诗词。她的授业恩师聂言师那般儒学泰斗,都曾在她面前感慨:“桓公弃笔,天下无诗。”
天朝文臣喜好雅聚诗会,水执偶尔被邀,从来不落一字;平日里与同僚c下属往来,俱面谈口述,不著书信。人皆私下说他江郎才尽,他闻说了,不置一词。可扶摇看他给皇帝写的青词,那等磅礴清绝辞气,又岂是旁人能及万一的?神策帝因青词而器重他,岂会毫无理由?
扶摇买齐了书,又添置了不少其他东西。骑着小毛驴回到女官廨舍给江默生写信,将书和河防图用防水油纸包裹好,准备来日去官驿寄出去。
做完这些事情,天色已经暮了,正是昼夜交际时分,日月更替时刻,赤霞与星辰辉映。极目间天辽地阔,壮丽无边。
扶摇望着天发了好一会儿痴,又看向手边绘着彩云的月饼盒子。
已经四个来月不曾和水执相见。他要她知止,她便压抑妄念。只是痴心此消彼长,到了这中秋佳节,到底难捱。
要绕过这一堵高墙,总需要一个理由。
她在集市上看见有滇商叫卖云腿月饼,心中不由一动,想起水执过去长居云南,说不定会怀念那边的云腿。
不知不觉踱到水执的四合小院前头,却见大门紧锁。心道难不成他回府去了?
不应该。
她知道水执这些日子异常的忙。黄淮洪水泛滥,灾民的转移和安抚都是大问题;东南产盐的灶户因为贫困而大量逃亡,两浙c两淮c长芦c河东的盐政不举,户部收入告急。这一连串的事情引发地方和中央的人事动荡,纠缠得他脱不开身。
她悄无声息地行到吏部衙署外,他的那一间果然已经亮起了灯火。
扶摇默然站了许久,终究离开。
千步廊,千步廊,她与他咫尺天涯,又岂止千步之遥?
。
夜晚的清凉伴着蛩声从小院的青石板上升起,扶摇点了明灯,捉了花猫给它洗毛。
虽然早已经被调一教得乖顺了,花猫每每在澡盆中,还是一副惊魂神色:两根爪子死死地刨在盆边,尾巴高高竖得笔直,视死如归。
扶摇掬水捋着它的长尾巴,“还是给你取个名儿罢。你说是桓桓呢,还是公公?”
“不如就叫公公罢。猫公公,顺口又霸气。”
“喵”猫儿龇着牙回过头来,夜色中已经完全打开的琥珀色瞳孔凶光毕露。
扶摇意会它的心境,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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