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挈住衣领,当空开手反撩,两臂再往里一伸,十分轻易地就穿上了这件道袍。缩放肩裢,系好胸褡,整理一番后,发现这身衣服没有一处不合身,比量身定做的都好得多。看来,这道袍是师父他特意留给我,让我穿的。有了这道术服,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道家方士,在追享世人敬仰时才不会觉得尴尬愧疚。
就在我拂衣弯身,准备收拾一下满地的杂物时,袖口内层的一块硬物突然顶了我的手肘一下,有些发痒。由于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于是就翻开袖口,查看一番。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有两个用金线绣成的玲珑小字。我仔细一看,登时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那两个字竟然是……搬山!
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地上为一界,地下亦为一界。活动于地下的职业盗墓者比比皆是,他们游走墓冢之中,窃得无数奇珍异宝,熟稔之强令人难以想象。正是因为他们进墓拨棺之时,各有不同,遂将他们分成了四个派系,搬山就是其中一派。
我每次去问师父关于这些盗墓者的问题,他总是昂首淡笑,闭口不答。虽然他不肯说什么,但我还是强烈地感觉到师父他知道的还有很多,只是不想让我知道罢了。师父身为一个道人,本应清心寡欲,不问红尘,但是他却莫名懂得诸多地下之事,这是为何?莫非,师父他……就是干这一行的?!
是也好,不是也罢。人已入土,就不要再追查什么生前事故,让它们随风而去,淡出尘世吧。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师父为什么要把如此贵重之物馈送于我呢?尸身装殓的那天,万千法器已经被我一件不落地打成包袱,放进棺材随葬去了,要是师父他想让这只铁皮怪箱也跟他去,做徒弟的自是不会阻拦。师父剜目助我开箱,肯定是铁了心要把这些东西交给我,让我使用的。难道是师父怕他走了以后,我会因无法维持生计而吹箫吴市,沿门托钵,从而让我以盗墓者的身份窃得些许陪葬品来换些钱粮吗?想到这里,我不禁流下了眼泪。
按照村里的规矩,父母死后要守孝三年,师尊死后则要守孝一年。因我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所以我给他守孝,一守就是四年。在这段时间里,我懂得了很多,成熟了很多,同时也孤单了很多。我并没有继承师父衣钵,去帮别人剔阴镇宅,而是做了一份打醮断七的活儿(打醮断七,顾名思义,打醮就是道士设坛念经做法事,断七指的是人死后每七天叫一个“七”,满七个“七”即四十九天时叫做“断七”,每七天也是要请和尚道士来念经超度亡魂,可以说剔阴镇宅是以武力强行驱赶阴物,而打醮断七则是用劝降的办法来让它们走,因此打醮断七的风险性要远远小于剔阴镇宅)。
民国九年,我已十六。守孝的漫长时光已经结束了,我准备离开这个曾经让我快乐与痛苦的地方,云游四海,去做一个真正的以斩妖除魔,抑恶扬善的逍遥道人。
我将七星桃纹棍插入裘皮套中,斜背在肩上,然后提着一罐烈酒,径自朝城东走去。不用说,我这次就是要去和师父告别的。夕阳已然西沉,连亘的山岭里岚烟飘渺,空寂无人,晚霞如同一条条软缎般游弋天边,不曾散去。我低着头,跪在师父的坟前,轻轻地拔开了酒塞子,把烈酒一点一点地斟在了膝前的那块土地上。我说,师父,莫邪要走了,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会永记在心。徒儿知道您平日里不怎么爱喝酒,但此次绝非以往,莫邪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听说外面很精彩,很好玩,可以闯江湖,也可以跑龙套,满大街都是一些从未见过的稀罕玩意儿……如果师父您能陪我去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捧起那个酒壶,往嘴里猛灌了一口,继续说道,虽然我是个道家弟子,但在村子里也曾是出了名的泼皮放肆,您煞费苦心地调教我,要我乖巧听话,可到头来还是无济于事……师父,就请您再允许我放肆一次……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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